中俄近期聯合海空軍事行動之意涵
2023.01.13
瀏覽數
2054
壹、新聞重點
2022年12月21日至27日，中國與俄羅斯於浙江舟山與台州之間的東海海域舉行「海上聯合－2022」演習。此次演習課題為「聯合維護海上安全」，並設置「聯合封控」、「臨檢拿捕」、「聯合防空」、「聯合救援」與「聯合反潛」等科目。雙方各自在國內開設聯合導演部，並分別於各自編隊指揮艦開設執行導演部。中國國防部指出，此次聯演旨在展示雙方加強共同應對海上安全威脅、維護國際與地區和平穩定的決心能力，進一步深化中俄「新時代全面戰略協作夥伴關係」。[1] 由於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Sergei Lavrov）甫於2022年12月1日譴責北大西洋公約組織（North Atlantic Treaty Organization, NATO）在亞太的挑釁，認為其玩火舉動距離俄國海岸與海域，就像離中國領土一樣地近，並已對俄國構成威脅與風險，故俄中兩國進行聯合演習、反恐演習與空中巡航演習此等預防性措施。蓋北約成員國正複製其在歐洲的作為，試圖在亞太製造爆炸性局勢。[2] 故「海上聯合－2022」乍看似為呼應拉夫羅夫此前言論，惟我們若回溯中俄近期的海空聯合軍事行動，將更能釐清中俄於此間作為的脈絡與意涵。蓋自2022年年中以來，中俄即於亞太地區頻繁進行海空聯合軍事行動，「海上聯合－2022」此一例行性演習僅是兩國2022年一系列聯合軍事行動的句點。
貳、安全意涵
一、中俄亞太海空聯合軍事行動已常態化
中俄亞太海上與空中戰略巡航已發展為常態化軍事行動。以2019年7月啟動的亞太聯合空中戰略巡航為例，2022年5月與11月，中俄兩國即分別於日本海與東海展開演練，兩國戰機更於11月演習期間首度在彼此機場降落。就亞太海上聯合巡航而言，中俄2022年9月在太平洋地區的聯合巡航係繼2021年10月以來的再度巡航，而9月的巡航更首度抵達白令海，航行距離達七千多海里。在可預見的未來，中俄亞太海空聯合軍事行動將愈發頻繁。
二、配合外交操作，傳遞政治訊息
中俄聯合軍事行動向來為兩國傳遞政治訊息的渠道，近期的海空聯合軍事行動即刻意配合其外交操作。2022年5月的中俄亞太聯合空中戰略巡航即於「四方安全對話」（Quadrilateral Security Dialogue, QUAD）東京高峰會期間實施；俄羅斯總統普欽（Vladimir Putin）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於2022年9月在烏茲別克撒馬爾罕進行俄烏戰爭後的首次會晤時，中俄海軍亦同步於太平洋二度聯合巡航。中俄「海上聯合－2022」除為最接近臺灣的一次外，其聯合封控演習科目亦令人聯想到2022年8月間美前眾議院議長裴洛西（Nancy Pelosi）訪臺後，解放軍東部戰區在臺灣周邊海域演練的聯合封控行動。在「海上聯合－2022」進行之際，俄國聯邦安全會議副主席梅德維傑夫（Dmitry Medvedev）亦於12月21日在北京與習近平會晤。梅德維傑夫除轉交普欽親署信函外，亦有意平衡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Volodymyr Zelenskyy）同日在白宮與美國總統拜登（Joe Biden）會晤的效應。
三、逐步提升演練層級，以維持嚇阻作用
綜觀中俄近期海空聯合軍事行動，我們能發現中俄刻意逐步提升演練層級，從而不斷有吸引外界關注的亮點，亦能藉此維持嚇阻作用。例如9月聯合海上巡航至白令海舉動，即頗有為俄羅斯宣示其於北極和北方航線的主導權意味；11月聯合空中巡航裡兩國戰機首度降落於彼此機場，此一從所未見且能強化彼此的「相互可操作性」（interoperability）之舉便立即吸引外人目光；12月「海上聯合－2022」演習的飛彈實射演練與9月「東方－2022」（Vostok 2022）演習的飛彈模擬發射演練相較，顯然則又更進一步。
「海上聯合－2022」刻意再度於東海海域演練，亦頗具戰場經營深意，蓋東海海域內各國艦機活動頻繁，電磁環境複雜，復以每年12月又是氣象惡劣的季節。另據中國國防部新聞稿得知，此次演習係「不經兵力集結，不經港岸磋商，直接奔赴演習海域，直接展開海上行動」，中方參演艦艇此前均有任務在身，多數僅提前十多天才接到演習任務而進行準備，更有休假官兵臨時召回後立即出海演訓。此反映共軍欲於短期間完成平戰轉換的強烈意圖。[3]
參、趨勢研判
一、美中俄亞太對抗態勢愈發明朗
中俄亞太海空聯合軍事行動自是針對美國及其於「第一島鏈」友盟而來，而美國亦與其友盟就此展開布局與反制作為。美國於2022年10月與11月陸續公布的《國家安全戰略》、《2022年美國國家國防戰略》，以及《2022年中國軍力報告書》便說明俄國的威脅雖然迫切，但與中國的競爭才是美國最重大的挑戰。蓋中國乃世上唯一有重塑國際秩序意圖和能力的競爭者，並且對美國國家安全和自由開放國際體系構成最重要與最具系統性的挑戰，而「綜合嚇阻」（integrated deterrence）則是美國應處中國挑戰的重要手段，與友盟的合作則為其間重要環節。[4]
北約2022年6月29日發布的新版《戰略概念》（Strategic Concept）聲明俄羅斯為頭號威脅之餘，中國亦首度正式列為北約的「系統性挑戰」。韓國、澳大利亞、日本與紐西蘭等國領導人出席此次峰會，亦顯示北約觸角已延伸至印太。美國副總統賀錦麗（Kamala Harris）於2022年11月20日訪問菲律賓，修復關係與強化軍事合作之舉亦旨在南海遏制中國。此行除重申對菲安全承諾與支持南海仲裁判決外，賀錦麗亦與菲國總統小馬可仕（Ferdinand Marcos Jr）具體討論如何強化讓美軍在菲國軍事基地輪駐與儲存防衛設備補給的《增強防務合作協議》（Enhanced Defense Cooperation Agreement, EDCA）。
日本甫於2022年12月16日通過的《國家安全保障戰略》、《國家防衛戰略》與《防衛力整備計畫》安保文件亦為遏制中俄勢力擴張的重要環節。新版《國家安全保障戰略》一改此前視中俄兩國為戰略夥伴看法，而認定中國崛起為最大的戰略挑戰，對俄羅斯的看法也更強硬。故日本保留有先制性的對敵基地攻擊能力、強化長程彈道飛彈的攻擊火力、增加2艘神盾驅逐艦至10艘，並將軍費開支提高到GDP的2%，使其與北約成員國的承諾保持一致。日本亦開始加強其西南群島防禦，以因應他日臺海衝突波及日本的可能。[5] 神盾驅逐艦數量的增加，咸信為因應日後中日發生衝突所需，另據悉日本還決定採購500枚戰斧巡弋飛彈（Tomahawk cruise missile）配備於神盾艦，同時裝備射程至少增至900公里的12式反艦飛彈（12 SSM）升級版。[6] 整體而言，中國海軍未來要進入西太平洋將更為不易。
2022年12月16日，美國又啟動國務院專門應對來自中國地緣政治挑戰的「中國事務協調辦公室」；美澳外長與防長「二加二」會談同日亦於華盛頓進行，考量到中國影響力在印太的強化，雙方就美日澳防衛合作達成共識，並將擴大美軍機在澳洲的輪流部署。美國務卿布林肯（Antony Blinken）另強調，美國與日本等同盟國擁有相同目標。[7] 該目標自是遏制中國在印太的勢力。
惟2023年新年伊始，菲國總統小馬可仕隨即於1月3日至5日訪問中國，雙方發表《中菲聯合聲明》並簽署14項雙邊合作協議，還同意就南海問題建立直接溝通渠道，以和平處理爭端。菲律賓於中美之間的採取的「避險」（hedging）策略，顯然已讓菲國成為美國在「第一島鏈」圍堵中國的脆弱環節。
種種跡象顯示，美國未來與友盟合作制衡中俄的強度只會愈高，而中國亦將伺機反制，故美中俄亞太對抗態勢亦將愈發明朗。
二、中俄聯合海空軍事行動暫未直接針對臺灣
就美國及其友盟對中俄亞太海空聯合軍事行動的反制觀之，美國主要針對對象無疑是中國，而非俄羅斯。惟俄羅斯是否藉由中俄在亞太的聯合軍事行動暗地支持中國，乃至於擴大與美國於此間的衝突，卻一直是眾人關切的焦點。就中俄近期亞太海空聯合軍事行動研判，俄羅斯顯然暫時無意也未做好介入中美對抗熱點——臺灣問題與南海問題的準備。普欽執政下的俄羅斯從不從事於己無益之事，俄國太平洋艦隊於2022年11月聲稱其由地中海返回駐地，途經南海時曾舉行防空演習，亦僅是故作姿態。北約觸角延伸至亞太雖是俄羅斯介入的藉口，惟俄羅斯於臺海與南海既無重大利益，亦與此間國家無地緣政治衝突，實難想像俄羅斯為何願意捲入與己無關的紛爭。
在中俄關係權宜的本質下，除非有足以讓中俄不惜代價聯袂與美國軍事衝突的情事發生，否則難以想像俄羅斯願意介入臺海衝突，尤其在中俄核心利益南轅北轍──中國關切臺灣問題，而俄羅斯擔憂北約東擴的情況下，這樣的機率著實不高。除非美國同時在歐亞大陸對中俄挑釁生事，但此可能性目前又幾近於零。
另一種可能則是在俄烏戰爭久拖未決下，倘若中國對臺灣採取軍事行動並對美國造成壓力，俄羅斯自然樂於配合。蓋此舉非但能掣肘美國並使其備多力分，又能報復美國間接介入俄烏戰爭。惟中國若無絕對把握拿下臺灣，咸信中國仍不敢輕舉妄動，故可能性亦不高，況且深陷俄烏戰爭泥淖的俄軍已師老兵疲，應暫時無力介入遠東事務。
可預見的是，中俄短期間仍將以海空聯合軍事行動向共同敵人──美國示威，並藉此在政治上互為表裡地適時支持對方，而兩國近期的海空聯合軍事行動即是例證。
[1]〈解放軍東部和北部戰區將參加中俄海上聯合軍演〉，《俄羅斯衛星通訊社》，2022年12月21日，https://big5.sputniknews.cn/20221221/1046553157.html；〈中俄將舉行「海上聯合-2022」聯合軍事演習〉，《中華人民共和國國防部》，2022年12月20日，http://www.mod.gov.cn/topnews/2022-12/20/content_4928657.htm。
[2]“Лавров: НАТО создает взрывоопасную ситуацию в АТР, в ответ РФ и КНР укрепляют партнерство,” ТАСС, 1 декабря 2022, https://tass.ru/politika/16473437.
[3]黎雲、孫魯明，〈「海上聯合-2022」︰提高務實合作水平 提升聯合行動能力〉，《中華人民共和國國防部》，2022年12月22日，http://www.mod.gov.cn/big5/action/2022-12/22/content_4928929.htm。
[4]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The White House, October 22, 2022, https://www.whitehouse.gov/wp-content/uploads/2022/10/Biden-Harris-Administrations-National-Security-Strategy-10.2022.pdf; “2022 National Defense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U.S. Department of Defense, October 27, 2022, https://media.defense.gov/2022/Oct/27/2003103845/-1/-1/1/2022-NATIONAL-DEFENSE-STRATEGY-NPR-MDR.PDF; “2022 Report on Military and Security Developments Involving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U.S. Department of Defense, November 29, 2022, Defense.gov/CMPR.
[5]“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of Japan,” Japan Ministry of Defense, December 2022, https://reurl.cc/ROl3rz; “National Defense Strategy,” Japan Ministry of Defense, December 16, 2022, https://reurl.cc/Ayev7Z; 〈防衛力整備計画について〉，《防衛省．自衛隊》，令和4年12月16日，https://reurl.cc/WqZK1O。
[6]Yoshihiro Inaba, “Japan to Increase the Number of Aegis Destroyers,” Naval News, January 3, 2022, https://www.navalnews.com/naval-news/2023/01/japan-to-increase-the-number-of-aegis-destroyers/.
[7]〈中俄軍事合作對世界和平穩定至關重要〉，《俄羅斯衛星通訊社》，2022年12月19日，https://big5.sputniknews.cn/20221219/104651280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