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盟制裁俄羅斯影響之現況與預測
2023.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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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繼去（2022）年10月6日對俄羅斯實施第八輪制裁後，12月16日歐盟再次對俄羅斯進行經濟制裁，除了新增對141位個人和49個實體的制裁外，主要針對「無人機發動機與軍民兩用產品及技術的出口、礦業投資、民意與市場調查服務、廣播許可、地區開發銀行」等方面進行制裁。原本各方預計在第八輪對俄羅斯原油進行「價格上限」（price cap）後，第九輪也將對俄羅斯天然氣實施「價格上限」。希臘、比利時、義大利和波蘭等歐盟國家要求制訂上限，認為這將保護本國經濟免受高能源價格的影響；而德國、奧地利和荷蘭憂心「價格上限」將擾亂能源市場的運作，不利於歐洲購買天然氣。在激烈協商後，歐盟最終於在第九輪制裁公布後三天，12月19日達成為期一年的天然氣「價格上限」協議，而觸發「價格上限」的條件有二：（1）荷蘭「TTF天然氣」報價必須高於每兆瓦時（Megawatt-hour, MWh）180歐元，（2）必須比全球液化天然氣的價格高35歐元；且前述二項條件須維持三天以上。 [1]
貳、安全意涵
歐盟自2022年2月23日對俄羅斯實施首輪制裁以來，其制裁主要分為四大方向，分別是「能源制裁、金融制裁、貿易與產業制裁、以及個人制裁與國際組織會員限制」。雖然美國也積極在經濟方面制裁俄羅斯，惟美、俄兩國經濟關聯不深，故其制裁影響之力道無法與和俄羅斯經濟合作深厚的歐盟相提並論，特別是在能源與金融方面。在俄烏戰事可能持續2023整年的情況下，回顧俄羅斯在這10個月的經濟制裁下所受到的影響，以及俄能否有經濟實力支應其戰爭花費，有其重要性。
一、經濟制裁對俄羅斯長期經濟發展影響深遠
由於俄羅斯以出口能源為其經濟成長動能，在天然氣與石油受美歐制裁下，國民生產毛額（GDP）已呈現衰退，如「經濟合作暨發展組織」（Organis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OECD）最新的預估，2022年俄羅斯經濟將下降3.9%，2023年下降5.6%，[2] 政府預算赤字為將由2022年的占GDP的2%（2.9兆盧布）增加到3-4%（5兆盧布）。[3] 雖然GDP的衰退比戰爭初期預測的10至12%跌幅要小很多，且能源價格高漲抵消了部分石油和天然氣出口量下降，但仍造成民眾對其經濟展望悲觀。根據「國際能源署」（International Energy Agency, IEA）的預估，俄羅斯在今（2023）年三月時，受到歐盟自12月5日開始實施的原油禁運、原油與天然氣價格上限，以及俄羅斯針對實施原油「價格上限」的國家所進行的反制裁，其原油出口量可能每日減少200萬桶，大概占其生產量的1/5，天然氣出口量預計減少到500億立方公尺，僅2022年的一半。[4] 這種趨勢也可以從2022年12月份俄羅斯海運原油數量下跌得到佐證。[5] 因此俄羅斯必須要從他處尋求替代市場，但出口轉向受限於油輪數量的限制，大幅度地以海運運輸替代管線運輸並非易事。雖然大多數的分析師對2023年油價走勢看法分歧，[6] 但就目前原油需求受到中國解封而造成「新冠」染疫人數居高不下，美國聯準會（FED）以升息打壓需求的政策短期難有戲劇性轉變下，已讓原油價格降回俄烏開戰前的水準，況且自開戰以來，俄羅斯「烏拉爾級原油」（Urals Oil）相對於「布蘭特原油」（Brent Oil）以三到四成的折扣出售，也讓俄羅斯難以有利可圖。因此在量價皆下跌的預估下，俄羅斯經濟下跌趨勢可能難有轉圜。
二、供應鏈與軍需左右俄羅斯工業生產量能
2014年克里米亞事件後，西方對俄羅斯進行制裁，俄羅斯就開始進口替代政策，以本國產品及從非制裁國家中進口消費與工業生產所需。2022年俄烏戰爭後，西方廠商大量撤出，除了西方著名的民生消費廠商撤出成為新聞焦點外，過去為俄羅斯大型工礦業者提供開採或金屬冶煉機具與技術的西方廠商受制裁的影響也紛紛離開俄羅斯市場，這種供應鏈的中斷嚴重影響俄羅斯工業產能。雖然俄羅斯政府於3月31日通過法令，以各項低利貸款與補助協助國內廠商進行進口替代與平行輸入，但成效依產業與產品而有不同。一般而言，消費性產品供應鏈較戰前曲折但並不困難，但占俄羅斯工業生產大宗的礦業及冶金業的大型零組件（如鑽井、鍛煉設備）則相對困難，由「北溪一號」（Nord Stream 1）天然氣管道所使用的加壓渦輪機要送至加拿大維修可見。
以與軍需高度相關的冶金產業為例，雖然原材料和零部件的進口替代相對成功，但過去嚴重依賴「不友好國家」的大型關鍵設備（如軋鋼機）則被迫以變通方式（如透過第三地）來購買，或改用來自亞洲、質量較低的替代品。而且，根據俄羅斯工貿部（Ministry of Industry and Trade）製定的《到2030年產業發展戰略草案》（Metallurgical Industry Development Strategy to 2030），進口替代的過程可能至少需要十年時間。[7]
話雖如此，但另一方面，烏克蘭戰事的擴大與延長卻迫使俄羅斯增加冶金業的需求。砲彈與軍事裝備的消耗速度可能讓冶金業產能需求超過開戰前的產能，這可從軍工企業轉為三班制生產並擴大生產人員招募獲證。例如，在10個月的制裁下，俄羅斯鋼鐵產量僅下降了6.5%，而非原先預估的24%。[8]
參、趨勢研判
「友好國家」將為俄羅斯貿易與投資的主要對象
普欽（Vladimir Putin）上台後就加大與亞洲方面的能源合作，[9] 2012年普欽第三度就任總統後推出「轉向亞洲」（Pivot to Asia）政策，2014年「克里米亞事件」後加快實施該政策，而2022年俄烏戰爭可說是俄羅斯正式與西方決裂。在西方制裁下，俄羅斯不僅喪失歐盟這個最大的市場，也失去歐盟作為重要的技術與零組件的供應來源，因此尋求完全替代的市場與供應來源成為必然。2022年12月15日普欽在戰略發展和國家計劃委員會會議上表示，面對西方的制裁，「我們正擴大並將繼續擴大所有對與俄羅斯交往感興趣的國家來往，他們清楚地了解，哪裡是他人的利益，哪裡又是國家自身的利益。俄羅斯正在與這些國家建立貿易和投資關係。……我們將尋找其他更有前途的合作夥伴——包括亞洲、中東、拉美和非洲。我們將把俄羅斯的能源供應重新定位於友好國家的市場。」[10] 因此，未來俄羅斯將專注發展往南與往東的港口和管道基礎設施，包含「西伯利亞力量二號」（Power of Siberia 2），「科維克塔」（Kovykta）天然氣田，並協助土耳其發展成為區域性的天然氣中心。當然，轉向亞洲也不僅止於能源合作方面，從最近莫斯科大買人民幣使得主權財富基金（NWF）中人民幣的比重達到六成，中俄在亞洲多次軍演可知，未來中國是俄羅斯往「友好國家」發展的最重要盟友之一。
[1]〈歐盟達成天然氣價格上限協議 設定每兆瓦時180歐元〉，《中央社》，2022年12月20日，https://www.cna.com.tw/news/aopl/202212200004.aspx；“Russian oil: EU Agrees on Level of Price Cap,” European Union, December 3, 2022, https://www.consilium.europa.eu/en/press/press-releases/2022/12/03/russian-oil-eu-agrees-on-level-of-price-cap/.
[2]“Confronting the Crisis OECD Economic Outlook, November 2022,” OECD, https://www.oecd.org/economic-outlook/november-2022/.
[3]“«Газпрому» насчитали будущие потери в 100 миллиардов долларов,” MK.RU, 29 Декабря 2022, https://www.mk.ru/economics/2022/12/29/gazpromu-naschitali-budushhie-poteri-v-100-milliardov-dollarov.html.
[4] “IEA Sees Russia Oil Output Nosediving in 2023 on Lack of Markets,” Bloomberg, November 15, 2022, https://www.bloomberg.com/news/articles/2022-11-15/iea-sees-russia-oil-output-nosediving-in-2023-on-lack-of-markets; “«Газпрому» насчитали будущие потери в 100 миллиардов долларов,” MK.RU, 29 Декабря 2022, https://www.mk.ru/economics/2022/12/29/gazpromu-naschitali-budushhie-poteri-v-100-milliardov-dollarov.html.
[5]Julian Lee, “Russia’s Oil Exports Collapsed Since G-7 Sanctions Began,” Bloomberg, December 20, 2022, https://www.bloomberg.com/news/articles/2022-12-20/russia-s-oil-exports-collapsed-since-g-7-sanctions-began.
[6]Alex Kimani, “The Oil Market Crisis Sparked by Russia’s Invasion Is Nearing Its End,” OilPrice.com, January 2, 2023, https://oilprice.com/Energy/Energy-General/The-Oil-Market-Crisis-Sparked-By-Russias-Invasion-Is-Nearing-Its-End.html
[7] “Ни шатко, ни валком,” Коммерсант, 8 августа 2022, https://www.kommersant.ru/doc/5502489.
[8]“Оборонная промышленность увеличила спрос на металл,” Независимая, 28 декабря 2022, https://www.ng.ru/economics/2022-12-28/4_8627_metal.html.
[9]年運輸量為3,000萬噸的「東西伯利亞-太平洋石油管道」（Eastern Siberia–Pacific Ocean oil pipeline）在2006年開始興建，2011年開始運作；年最大輸氣能力可達380億立方公尺的「中俄東線天然氣管道」（Power of Siberia）2014動工，2022年12月開始運行。
[10]“Заседание Совета по стратегическому развитию и национальным проектам,” Президента России, 15 декабря 2022, https://kremlin.ru/events/president/news/700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