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kTok安全論述的省思
2023.0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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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2023年4月4日，澳洲政府宣布公務裝置禁用TikTok，[1] 跟進美國、英國、加拿大、紐西蘭等「五眼聯盟」（Five Eyes）成員，以及丹麥、比利時、荷蘭、挪威、法國、瑞典與歐盟三大決策機構對TikTok下達禁令（如表）。3月23日，TikTok執行長周受資接受美國國會眾議院能源及商務委員會質詢，說明TikTok的資料安全與隱私保護措施，顯示TikTok的安全問題備受關注。[2]
然而，TikTok是否為國安危機尚無定論，目前缺乏實證中共利用TikTok監控使用者，[3] 以致有論者除了質疑禁令對言論自由的侵害，[4] 或將其導向美中競爭的解讀，形成「仇外的政治迫害」、[5] 「美國霸權的體現」等說法，[6] 從而模糊TikTok本身的安全問題。此一反禁論點在網路發酵擴散，中國版「抖音」亦出現「美國民眾為TikTok發聲」的主題標籤及熱門短影音。[7] 本文認為TikTok的安全威脅雖未明朗，實已引發民主社會的意見分歧與對立，TikTok的安全論述有必要重新檢視，相關輿論操作應持續觀察。
貳、安全意涵
一、民主國家TikTok安全論述面臨困境
此次美國國會的TikTok聽證會，凸顯民主國家安全論述三面向的困境。首先是資安風險，民主國家主張TikTok非法蒐集使用者個資，存在高危險的安全漏洞，此論述遭TikTok執行長以合法範圍的商業用途為由，藉「臉書」與「劍橋分析」個案凸顯其他平台存在相同問題予以反擊。[8] 其次是資訊操弄，TikTok被指控散播不實訊息，並充斥自我傷害及對兒童有害的資訊恐釀國安危機，此論述被認為「純屬假設」，亦面臨非單一平台問題的質疑。[9] 第三是政治干預，TikTok及其母公司「字節跳動」作為中國企業，被認定受到中共控制並為其服務，反對者則指此事尚無實證，且西方國家不無利用封禁TikTok，行打擊中國企業之實。因為上述安全論述的爭論與困難，導致民主國家在對TikTok下達禁令時，往往引發內部民意的質疑或反彈。
二、TikTok與中共關係應為安全論述核心
針對前述民主國家面臨的挑戰，2023年3月23日，在美國國會舉行的另一場聽證會，提供了有用的資訊。[10] 其一線索是中共警政系統與TikTok聯手的社會監控，維吾爾族美國律師Nury Turkel指證TikTok母公司「字節跳動」與中國公安部簽署戰略合作，[11] 在新疆再教育營成立前，要求中國版「抖音」等提供使用者個資，打造對維吾爾族的監控系統。其二脈絡是中共宣傳機制與TikTok合謀的輿論引導，TikTok母公司「字節跳動」被揭露至少有數百名員工來自《新華社》、《央視》與《環球時報》等中共官媒，TikTok不僅被發現審查有關「西藏」、「天安門」等敏感內容，前執行長張一鳴亦曾公開承諾為黨宣傳。其三證據為中共黨組織與TikTok共生的政治連結，其母公司「字節跳動」內建黨支部與黨委，當TikTok執行長在聽證會上稱其不是中共代理人，中國商務部卻同時表達強烈反對出售TikTok的宣示，即印證TikTok受制中共威權的事實。
參、趨勢研判
一、中共藉TikTok爭議操弄安全認知
中共利用民主國家TikTok安全論述的難處，透過輿論引導，施以宣傳技巧並動員宣傳機制，影響內、外部閱聽眾的認知。就宣傳技巧而言，中共在應對外界對TikTok的指控時，使用冷戰時期蘇聯使用的「那又怎麼說」（whataboutism）策略，即反控民主國家的霸權打壓、惡性競爭與仇外心理，並舉出「臉書」、「推特」等國際社群媒體存在類似的安全問題，透過積非成是與轉移焦點作為回應手段。
以宣傳機制來看，中共外交系統與官媒長期為TikTok辯護，2023年以來，中共官媒發表多篇英文社論，鎖定TikTok因挑戰美國科技優勢而受打壓的論點，尤其在TikTok聽證會後一周內，中共外交官和官媒在Twitter驟增200條關於TikTok的推文，[12] 例如集體散布蘋果公司總裁庫克（Tim Cook）與TikTok執行長周受資遭受不同待遇的對比圖，藉機宣傳中共對外企的包容。[13] 2023年3月29日，《環球時報》報導墨西哥總統對TikTok與言論自由的支持，[14] 中國版「抖音」陸續出現以美國使用者為主角，出聲反禁TikTok的中文短影音，[15] 可見中共「借嘴發聲」的輿論操作趨勢。[16]
二、慎防中共分化著重參與式治理
綜上所述，各國意識到TikTok的安全問題，開始鎖定公務裝置祭出禁令。然而，由於缺乏對國安威脅決定性的證據，以及對言論自由侵害的疑慮，民主國家是否將TikTok禁令範圍擴至人民仍備受爭議。根據本院「2022年中國對台威脅與統戰網路調查」，台灣民眾針對TikTok的資安問題，同意政府立法管制的比例為56.9%，不同意有43.1%；對於TikTok對台的統戰威脅，有54.2%受訪者同意政府立法管制，另有45.6%不同意。[17] 上述調查顯示台灣社會對於TikTok的威脅認知和回應尚無共識。目前台灣社會對於TikTok安全問題的討論，往往流於意識形態與政黨鬥爭的解讀，使民眾容易輕忽TikTok本身的安全問題，並成為中共輿論操作的分化破口。
若將上述困境作為政策思考的起點，相較於斷然以國安為由封禁TikTok易引起的質疑與反彈，參與式治理是促進社會溝通並提升大眾安全意識的理想途徑。在此脈絡下，透過公私協力與民主賦權，連結更多社會力量參與，例如教育體系、公民團體與媒體等，進而帶動大眾對於TikTok議題及其他社群媒體監管課題的關注，增加民眾相關背景知識，並將TikTok國安議題擴展至健康、社交與文化等貼近民眾且多元面向的討論，促進民眾主動參與決策過程，由此強化民主防護網，或可降低TikTok對台灣的威脅。
表、近期民主國家下達TikTok禁令之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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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布時間 |
國家/政府 |
禁止範圍 |
重要理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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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2/23 |
歐盟執委會 |
公務裝置 |
保護不受網路安全威脅和行動影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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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2/27 |
美國 |
聯邦政府公務裝置 |
政府對保護數位資訊基礎設施及美國人民安全、隱私的長期承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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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2/27 |
加拿大 |
公務裝置 |
考量中加緊張關係下的數據安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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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2/28 |
歐洲議會 |
公務裝置 |
基於安全理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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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2/28 |
歐洲理事會 |
公務裝置 |
保護不受網路安全威脅和行動影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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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3/6 |
丹麥 |
國會公務裝置 |
基於保護網路安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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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3/10 |
比利時 |
公務裝置 |
基於保護網路安全及使用者隱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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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3/16 |
英國 |
公務裝置 |
基於TikTok安全風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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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3/17 |
紐西蘭 |
公務裝置 |
保護網路安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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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3/21 |
荷蘭 |
公務裝置 |
基於TikTok安全風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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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3/21 |
挪威 |
國會公務裝置 |
基於TikTok安全風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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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3/24 |
法國 |
公務裝置 |
保護國家的網路安全和主權，禁止在使用公務手機時下載或使用任何「娛樂性質」的應用程式，包括TikTo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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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3/27 |
瑞典 |
國防部公務裝置 |
基於TikTok安全風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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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4/4 |
澳洲 |
公務裝置 |
基於TikTok安全風險 |
資料來源：劉姝廷整理自公開資料。
[1]〈澳洲正式頒布禁令 政府公務裝置全面禁用TikTok〉，《中央社》，2023年4月4日，https://reurl.cc/GeQA6p。
[2]“TikTok CEO Shou Zi Chew Faces Off with US Legislators in Hearing,” Al Jazeera, March 24, 2023, https://reurl.cc/MR9Lkk.
[3]“TikTok Collects a Lot of Data. But That’s Not the Main Reason Officials Say It’s a Security Risk,” CNN, March 24, 2023, https://reurl.cc/WDyyry.
[4]“Republican Senator Rand Paul Blocks Bid to Ban Chinese-Owned TikTok,” Reuters, March 30, 2023, https://reurl.cc/qkooMR.
[5] “TikTok Hearing Exposes US Politicians’ Xenophobia,” China Daily, March 24, 2023, https://reurl.cc/Dme8kN.
[6]〈「一場醜陋的政治表演」！TikTok聽證會盡顯美式霸道〉，《環球時報》，2023年3月25日，https://reurl.cc/V87qan。
[7]〈美國民眾為TikTok發聲〉，《抖音》，https://reurl.cc/9VxQq8。
[8]〈TikTok美國聽證會：周受資作供的五個關鍵點〉，《BBC中文網》，2023年3月24日，https://reurl.cc/MRL26k。
[9]〈周受資的TikTok聽證會〉，《香港01》，2023年3月27日，https://reurl.cc/EGLmGR。
[10]“The Truly Revealing TikTok Hearing Was the One That Featured Uyghurs,” The Washington Post, March 29, 2023, https://reurl.cc/Q4mqno.
[11]〈公安部新聞宣傳局與字節跳動戰略合作簽約暨全國公安新媒體矩陣入駐今日頭條抖音儀式舉行〉，《中國警察網》，2019年4月25日，https://reurl.cc/XLprv3。
[12]“Chinese Officials Flock to Twitter to Defend TikTok,” The New York Times, April 6, 2023, https://reurl.cc/Q4mqno.
[13]〈調查發現：周受資國會作證後中國官員紛紛湧上網展開宣傳戰力挺TikTok〉，《美國之音》，2023年4月7日，https://reurl.cc/Q4GNn5。
[14]〈墨西哥總統：我們不禁止TikTok〉，《環球時報》，2023年3月29日，https://reurl.cc/klkA53。
[15]〈美國民眾為TikTok發聲〉，抖音，https://reurl.cc/9VxQq8。
[16]〈北方網評：乘船出海 借嘴發聲——做好傳播能力「番外篇」〉，《央視網》，2021年6月3日，https://reurl.cc/EGWdLR。
[17] 本次網路問卷調查由國防安全研究院邀集學者設計，委託「益普索（IPSOS）民調公司」針對台灣年滿二十歲以上之成年人調查。調查時間為 2022年8月30日至9月8日，總計回收1,400份有效樣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