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中國推行「共同富裕」之觀察
2021.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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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2021年8月17日，習近平在中共中央財經委員會第十次會議中提出「共同富裕」願景。其主要重點是建構初次分配、再分配、第三次分配之基礎制度性安排，運用擴大稅收、社保、轉移支付等政策工具，分階段縮減城鄉發展及貧富差距，形成中間大、兩頭小的橄欖型分配結構，至本世紀中葉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之小康社會。其後，中國施行一連串經濟調整政策，不僅強化對科技業、網路平台業和教育培訓業等民間企業之監管，同時也大力整頓影視圈「飯圈」經濟和偶像藝人、禁止民間資本進入媒體，並預定擴大房地產稅和消費稅之徵收。這些舉動引起中國內外對習近平打擊資本主義之疑慮，中共不得不在10月15日《求是》網站上，以〈紮實推動共同富裕〉一文，刊出習近平8月17日之談話稿，並讓原先因言賈禍而被監禁的阿里巴巴創辦人馬雲，到香港、西班牙和荷蘭等地公開活動。[1]
貳、安全意涵
一、 經濟發展戰略大轉型？或是榨出民間企業生產剩餘？
習近平提出「共同富裕」具體願景，是認為鄧小平提出「先讓一部份人富起來」之發展階段已完成，中國經濟應進入下一步「全體人民共同富裕」階段。然而，外界卻解讀這是中共加強控制民間社會、經濟發展轉以內需為主，以及習近平強化國家治理之主要途徑。[2]無論如何，在中共強調「第三次分配」（高收入者和企業自動回報社會）並祭出〈反壟斷法〉施以重罰之下，大型民間企業迅速對「共同富裕」專項或慈善事業進行大手筆投資或捐贈。例如：騰訊在10月山西省豪雨成災時立即宣布捐出人民幣5,000萬元賑災，其後，字節跳動、百度、拼多多等網路大型企業紛紛跟進；阿里巴巴及螞蟻集團則宣布共捐出7,000萬元。[3]
這固然是中共藉以打擊科技龍頭、力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和鞏固長期政權之手段，卻也暴露其面對龐大社會救助需求時之財力不足。例如：中國外匯存底自8月起開始下降，9月份快速減少315億美元，使得中國最大商業銀行工商銀行不得不在10月中旬宣布11月4日起暫停外匯交易。同時，中國財政部也在香港發行總額40億美元的主權債券，最後被國際投資人超額認購4.8倍。[4]這些都顯示中國政府可能財力不足，所以必須從民間企業搾出大量金錢。
二、 金融風暴可管可控？或是引發更大經濟風暴？
中國加強政府干預，主要導因於「恆大事件」。恆大集團原有的債務問題，在2020年8月中共提出房地產企業「三道紅線」[5]政策後迅速惡化，其債務總額至2021年9月已達1.9665兆元人民幣（約3,000億美元），相當於中國GDP的2％。恆大事件被認為是中共為防範系統性金融危機而預先採取行動，也是中國自1998年以來由房地產驅動經濟發展模式之終結。[6]然而，中共大力收緊銀根，卻讓中小型房地產業紛紛倒閉，失業人口快速增加。恆大集團員工約20萬人，相關產業員工總數近400萬人。恆大事件要如何解決？對全球經濟將產生什麼影響？正令世界各國密切關注中。
另一方面，中共持續對民間龍頭企業加強監管，造成阿里巴巴、騰訊和美團等超大型網路平台企業股價直線下跌。阿里巴巴市值在一年內蒸發3,440億美元，損失規模高居全球之冠。[7]此外，中共對補教事業實施「雙減」政策，[8]除了導致數萬名補教業員工被裁員之外，補習班據點紛紛退租，也使房地產業處境雪上加霜。[9]為此，有識者已指出，中國加強政府干預將嚴重打擊市場經濟，最後恐走向「共同貧窮」。[10]然而，更令人擔憂的是，中共為防範金融風暴而強力干預經濟，稍有不慎，恐引發更大的經濟及社會風暴，影響全球疫後經濟復甦。
參、趨勢研判
一、中國「國進民退」將持續擴大
當前中國經濟的最大問題，是40年來高度成長之後遺症紛紛湧現。不僅貧富差距拉大，中國房地產佔GDP之比例是世界第一（25-30%），地方政府隱形債務對GDP佔比更達52％。[11]中國房地產貸款佔銀行業貸款接近4成（39％），已超過2008年美國次貸危機時美國房地產貸款對其GDP之佔比。[12]此外，還有大量的銀行債券、股市資本和信託資金等，透過影子銀行融資到房地產市場。地方政府主要財源來自土地販賣，並透過地方融資平台籌措建設資金。恆大事件之處理若導致中國房地產業全面崩潰，不只家庭、企業和銀行，連為數眾多的地方政府都可能捲入金融風暴漩渦。為了拆解恆大集團這顆規模前所未見的「灰犀牛」引信，中國政府極可能主導或協助外國公司對恆大集團進行破產重組。最終，在社會主義體制下，中國政府之解決手段除了大量印鈔之外，可能就是不得不將各種破產重組的問題企業收為國有，使「國進民退」及公有制經濟進一步擴大。
二、「共同富裕」之實現可能雷聲大雨點小
儘管加強監管造成民間企業和外國投資者擔心經濟不確定性，中共仍致力推動「共同富裕」試點實驗。除了北京市之外，中共選定人均可支配收入長期居中國第一的浙江省開始推動，並設定2035年須基本實現共同富裕之長期目標。浙江省實施方案之內容包山包海，從科技創新、數位轉型，到人才培育、擴大消費與投資都含涵括在內，形同浙江省之未來施政藍圖。其中，共同富裕之實施重點在於先行推動「收入分配制度改革」，即建立個人收入和財產資訊系統、支持員工持股，並鼓勵上市公司提高現金分紅比例。[13]同時，習近平也預定推動房地產稅改革，將徵稅範圍由自住房屋稅擴大為房地產稅。然而，中國10年前在上海和重慶即已推動房產稅改革試點，卻因牽動太多既得利益者而不了了之。現在習近平的房地產稅改革，據傳也因遭受黨內壓力而不得不將試點城市由30個減至10個。[14]依此推斷，中國「共同富裕」之實現恐將採取漸進式溫和改革模式，而非「分筋錯骨」的激進式改革或「震撼療法」。
[1] 習近平，〈紮實推動共同富裕〉，《求是網》，2021年10月15日，http://www.qstheory.cn/dukan/qs/2021-10/15/c_1127959365.htm；〈馬雲現身歐洲！被拍到在荷蘭考察農業技術〉，《自由時報》，2021年10月27日，https://news.ltn.com.tw/news/world/breakingnews/3717039。
[2] 〈中國觀察：習近平的「共同富裕」將如何影響世界〉，《BBC中文網》，2021年10月8日，https://www.bbc.com/zhongwen/trad/chinese-news-58830610；〈內捲中國 關鍵報告〉，《商業周刊》第1755期，頁57-77。
[3] 〈響應共同富裕？中國網路巨頭爭相捐款援助山西〉，《中央社》，2021年10月11日，https://www.cna.com.tw/news/acn/202110110188.aspx。
[4] 〈【中國國債】財政部40億美元國債定價低於初期指引 或反映恒大危機憂慮紓緩〉，《香港經濟日報》，2021年10月20日，https://reurl.cc/95W6gV。
[5] 中國對房地產業進行融資監管之「三道紅線」，分別為：房企扣除預收款後的資產負債率不得大於70％、淨負債率不得大於100%、現今短債比不得小於1。
[6] 〈恆大危機：中國房地產發展20年後 「大時代結束了」〉，《BBC中文網》，2021年10月5日，https://www.bbc.com/zhongwen/trad/chinese-news-58790739.
[7] 〈馬雲批金融監管 阿里1年蒸發3,440億美元〉，《工商時報》，2021年10月25日，https://ctee.com.tw/news/china/537366.html。
[8] 中共在7月24日正式發布《關於進一步減輕義務教育階段學生作業負擔和校外培訓負擔的意見》，規定現有補習班須統一登記為非營利性機構，其籌資和融資等必須接受更嚴格限制。
[9] 預估上海市補教業人口減少了3.5萬人，參見〈投資人撤出教培行業 從業人員尋找出路〉，《大紀元》，2021年10月26日，https://www.epochtimes.com/b5/21/10/26/n13329580.htm；〈「包租公」潘石屹：教培大客戶退租 雙減衝擊SOHO中國〉，《聯合新聞網》，2021年10月20日，https://udn.com/news/story/7333/5831261。
[10] 〈張維迎：市場經濟與共同富裕〉，《經濟評論》，2021年9月6日，http://jer.whu.edu.cn/jjgc/7/2021-09-06/5253.html
[11] 〈國際投行：中國地方政府隱性債已超GDP一半〉，《大紀元時報》，2021年10月3日，https://hk.epochtimes.com/news/2021-10-03/14883556#。
[12] 郭樹清，〈完善現代金融監管體系〉，《人民網》，2020年12月17日，http://theory.people.com.cn/BIG5/n1/2020/1217/c40531-31969406.html。
[13] 〈浙江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实施方案（2021—2025年）〉，浙江省人民政府，2021年7月19日，http://www.zj.gov.cn/art/2021/7/19/art_1552628_59122844.html。
[14] 〈出手打炒房 中國將開徵房地產稅 10大城試點〉，《聯合新聞網》，2021年10月24日，https://udn.com/news/story/7333/58394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