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勞動黨中央軍委擴大會議之觀察
2023.0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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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朝鮮勞動黨總書記金正恩於2023年1月6日出席第八屆朝鮮勞動黨中央軍事委員會第四次擴大會議，[1] 這是金正恩於2023年1月1日參訪錦繡山太陽宮殿後，第三次出席公開活動。新任中央軍委副委員長李永吉也首次以新的身份出席，其他朝鮮勞動黨中央軍委成員也都出席此次擴大會議。除此之外，朝鮮人民軍各軍種司令官、各軍團與核心部隊指揮官、國防省、其他武力單位指揮官、[2] 國防科學研究單位指導幹部、黨軍需工業部，幾乎所有北韓國防相關高層幹部皆參與了此次擴大會議。
根據北韓《勞動新聞》的報導。此次會議主要有以下幾個方向。第一，從軍隊的根本結構，改善軍隊內部機構編制。第二，針對目前所局勢環境，強化「人民軍隊」作戰與訓練環境，隨時做好準備。第三，修改軍隊內部規章條文，使其符合現實狀況。此會議以這三大方向進行實務討論，最終希望能夠在「軍事政治思想事業」能夠獲得「重大轉變」。[3]
貳、安全意涵
一、北韓首次對外公開「飛彈總局」的存在
本次朝鮮中央軍委擴大會議正逢朝鮮人民軍建軍75周年（2月8日）的前一天， 此次會議當中有兩個部分需要注意。
第一，2月6日也是金日成提出「一擋百」軍事口號60週年。[4] 金正恩似乎是藉此次中央軍委擴大會議向所有高階指揮將官們下達政治思想教育。金正恩同時也展現自繼承金日成、金正日的軍事政治思想正統之後，[5] 近一步的在「核武領域」取得重大創新成果。[6]
第二，北韓首度對外公開「飛彈總局」的存在，根據朝鮮《中央電視》的畫面可以發現，飛彈總局的旗幟上方出現疑似該單位的成立日期，極有可能是「2016年」，也就是說該單位實際已經成立多時。2016年當時之時空背景正好是北韓舉行第四次核試驗（1月）、「光明星」衛星發射成功（2月）、潛射彈道飛彈「北極星-1」首次試射成功（8月）、第五次核試驗（9月）。[7]
目前有關該單位的歷史起源和屬性仍有待商榷，可能是源自黨軍需工業部轄下的「飛彈工業部」改組而成。[8]不過根據當天會議的旗幟擺設順序，也很有可能是等同於社會安全省和國家保衛省，直屬國務委員會的國防戰略單位，接受中央軍委指導，而不是黨內的軍事指導單位。
二、北韓加強軍隊政治思想教育
這次中央軍委擴大會議召開之前，韓美兩國已於2023年1月在西海地區（東海）進行2次空中聯合訓練，更派出關島安德森空軍基地的B1-B前往朝鮮半島參與演練。美國也不斷呼籲北韓盡快重回談判桌，就朝鮮半島非核化進行協商。在這段期間，北韓軍方並未發動任何大型軍演與飛彈試射，僅透過外務省對外發表強硬言論，[9] 揚言不管美國採用任何的方式，將會以「以核制核，正面對決」的超強硬手段來對付韓美所建立的「擴張嚇阻力量」以及「強化同盟」。
北韓《勞動新聞》更是在建軍75週年前夕發表一篇名為《偉大的我們革命武裝力量》的評論，[10] 指責「美國身為世界最大的擁核國」以及其他的「扈從勢力們」，連續十多年讓朝鮮半島這個世界戰略要衝成為長期正面對決的熱點地區，因此需要有「強大的革命武裝力量」作為「守護和平的城牆」。要求全軍思想武裝化，強調大砲雖然有射程限制，但是「思想火炮」卻沒有射程的限制，必須成為「政治思想的強軍」， 同時也是最強的「核兵器」，所有「人民軍隊」必須要對黨「絕對忠誠」。[11]
參、趨勢研判
一、 北韓對外展示核武管理機制漸趨完整
金正恩在這次會議並未發表有關韓美聯合軍事演習或其他對外關係的公開言論。但是金正恩在會議中提到了北韓已完成「備戰態勢」，意即「只要一聲令下，隨時都可以準備發射」，而且還特意對外展示「飛彈總局」的存在，明顯是在宣揚「完整且穩定」的軍事指揮體系，同時也對韓美暗示「正面對決」的決心。
如果回顧最近幾個月北韓公開的發動機實驗和衛星火箭發射的準備過程，以及2月8日閱兵典禮出現疑似採用固體燃料發動機技術的新型彈道飛彈，可以發現北韓的新型彈道飛彈仍在持續穩定的發展當中，對於戰術核武的領域也已經有一定的成果。
北韓發展核武戰略武器的主要目是確保政權安全，這是無庸置疑的。從發展過程當中也可發現，北韓也逐步改革政經制度，政權日趨穩定，試圖成為一個「正常社會主義國家」。不過烏俄戰爭爆發之後，北韓在傳統上為求所謂的「等距關係」，或許會藉由加深與韓美之間的對決態勢，調整與俄中之間的關係，尋求類似「樞紐國家」的位置。此時北韓政權內部的穩定極其重要。如果北韓的黨政軍體系失去穩定機制，或出現類似1960年代初期的黨內派系鬥爭，北韓絕對難以管制戰略軍與其他各軍種傳統武力部隊的互動關係，以及維持核武研發機構的運作。
二、北韓軍隊內部世代交替將會是一個挑戰
此次黨中央軍委擴大會議結束之後，金正恩、李雪主和金珠愛於2月8日的「朝鮮建軍節75周年慶祝閱兵式」開始之前，[12] 前往「將領宿舍」參加晚宴，並發表演說。[13] 金正恩在這次演說首次提到「新世代的指揮官與士兵們，雖然沒有經歷過革命戰爭的艱苦試驗……但是義無反顧，無私奉獻是我們人民軍隊特有的絕對忠誠，我相信這是所有世代所具備的特質」。
或許北韓軍隊也正在面臨「世代交替」或「承先啟後」的時期，[14] 但也可能是為了要解決軍隊內部世代思想差異的問題。目前北韓社會也有類似的情況，從未經歷過苦難行軍，只經歷過市場經濟，比以前更容易取得外部資訊的「市場世代們」，[15] 目前應該大多已成為北韓軍隊的中堅力量或基層幹部。這也可能是金正恩在2020年就任黨總書記之後，不斷召開各項基層黨組織會議和擴大黨思想教育會議的原因之一，為了就是要從黨政軍的基層強化政治思想教育，穩定政權的基礎。
[1]〈조선로동당중앙군사위원회제8기제4차확대회의진행경애하는김정은동지께서군사위원회확대회의를지도하시였다〉，《조선의오늘》，2023年2月7日，https://reurl.cc/nZQ6bl。
[2]北韓官方媒體雖未言明所有出席單位的名稱，但是根據《朝鮮中央電視台》於2023年2月7日晚間8點（平壤時間）公佈的畫面可以發現，出席單位包含了社會安全省（警察）、國家保衛省（國安），以及首度對外公開的「飛彈總局（미싸일총국）」。
[3]原文為「일대전환」（一大轉換），如果參照此次公開的金正恩指導內容，「重大轉變」較符合北韓官媒原文所表達的意圖。
[4]「一擋百（일당백）」，也就是中文的「以一擋百」，這是金日成於1963年2月6日在咸鏡南道北青郡「大德山哨所」視察士兵生活的時候，所提出的軍事口號，期許朝鮮人民軍士官兵不論是在防禦與攻擊，能夠有「一擋百」的戰力。並以此口號作為「主體建軍建設」符合法則的要求，實際上當時金日成正在大舉肅清內部各路派系與政敵，急需穩定軍心，取得合法正當性。一直到1970年代金日成逐漸開始獨佔執政優勢之後，金日成在第五屆朝鮮勞動黨第十次全體會議，以此為基礎提出了「強軍5大訓練方針」。爾後的金正日與金正恩也皆繼承此理念，成為朝鮮人民軍最主要的軍事口號，並多次出現在北韓的宣傳畫、文宣書籍當中。參考文獻：〈깊이 심어주신 《일당백》구호의 진수〉，《우리민족끼리》，2023年2月6日，https://reurl.cc/VRGeN6。
[5]此次中央軍委擴大會議主要的重點應該是在「政治軍事事業」，改正北韓軍隊內部規定，或可能的內部問題，強化軍隊政治思想管理，擁護黨中央。〈조선인민군은 백승의 력사와 전통을 빛내여나가는 최정예혁명강군이다〉，《 로동신문》，2023年2月8日，http://www.rodong.rep.kp/ko/index.php?MTJAMjAyMy0wMi0wOC1OMDA2QDExQDBA7KCV7LmY6rWw7IKsQDBAMQ====。
[6]〈《일당백》구호밑에 장성강화된 무적의 군력〉，《우리민족끼리》，2022年2月6日，https://reurl.cc/jRXpyL。
[7]〈북한, '미싸일총국' 신설…핵미사일 전담조직 추정（종합3보）〉，《연합뉴스》，2023年2月7日，https://reurl.cc/QW1OM9。
[8]「飛彈工業部」早期隸屬於掌管國防產業經濟的政府單位「第二經濟委員會」，2016年被納入黨軍需工業部，可能直至最近才被升格為「飛彈總局」，主要業務應該是「調集飛彈生產相關物資和飛彈生產管理」。然而，如果根據旗幟上出現的疑似「火星-17型」彈道飛彈和原子圖案，以及2023年2月8日閱兵典禮出現的臂章和部隊旗，該單位可能也有直屬部隊，不同於專責發射飛彈的戰略軍部隊。參考出處：〈김정은 옆 깃발 ‘미사일총국’ 첫 공개···전술·전략핵 조직 추정〉，《한겨레》，2023年2月7日，https://reurl.cc/6LpxVO。
[9]〈조선민주주의인민공화국 외무성 대변인 담화발표〉，《외무성》，2022年2月2日，http://www.mfa.gov.kp/view/article/16457。
[10]〈위대한 우리의 혁명적무장력〉，《로동신문》，2023年2月5日，http://www.rodong.rep.kp/ko/index.php?MTJAMjAyMy0wMi0wNS1OMDAxQDExQDBA7KCV66GgQDBAMQ====。
[11] 通常北韓的文宣裡面，對於「全體」朝鮮人民軍的用詞，有時會以「人民軍隊」簡稱之。
[12]綜合目前北韓官方文宣，北韓多次對外公開「第一家庭」的動機仍無具體定論，如果對比金與正的公開談話與曝光次數，北韓很有可能是為了展示「社會主義核武國家的正常運作」，對外誇示金正恩執政體系的穩定。如果考慮到北韓傳統政治文化、可能未公開的家族成員，甚至是金正恩近期的現地指導的相關細節，北韓應該還沒開始接班人準備作業，不過這仍需進一步的判讀。
[13]這應可看作是金正恩針對建軍節的對外發表，或許因為如此，金正恩才沒有在隨後的閱兵典禮發表重大演說。
[14]北韓軍隊也確實在金正恩就任之後，開始逐漸替換各軍團指揮官，大幅減少前朝高階將領，目前檯面上大部分的北韓軍事人物，除了少部份幾位元老將領（譬如：北韓空軍資深將領，中央軍委副委員長李炳鐵），大部分應該都是在金正日末期，或金正恩任內被晉升的將官。這或許也讓金正恩在任期之初得以順利逐步掌握軍權，肅清部分前朝元老將領和政治人物。
[15]通常是指2000年以後出生的北韓民眾，類似韓國所謂的「MZ世代」，北韓在2000年初期有條件開放各地「農村市場」，也就是所謂的「장마당」，源自於苦難行軍時期的「黑市」，採用市場經濟模式管理。隨著規模逐漸擴大，現在已改名為「綜合市場」，對北韓地方經濟影響深遠，目前應該還在北韓政府的有效管控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