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內高層異動是否牽動越南對外政策?
2023.0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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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就在越南尋求疫後復甦之際,抗疫以來的貪瀆弊案也隨之「開花」。2022年12月30日,越共第十三屆中央委員會召開臨時會議,表決同意范平明、武德儋兩位越南副總理辭去其越共中央委員的頭銜。與此同時,越南國會提名自然資源和環境部長陳紅河及海防市委書記陳流光接任副總理。2023年1月5日,在越南第十五屆國會第二次特別會議上,總理范明正(任期2021至2026年)要求國會應范平明和武德儋的請求,免除他們的職務。國會接著又通過兩位新任政府副總理的任命案。
詎料1月17日,越共第 十三屆中央委員會復召開會議,就阮春福請辭越共中央政治局委員、越共第十三屆中央委員會委員、越南社會主義共和國主席、國防與安全委員會主席(原任期2021至2026年)等職務並退休的申請進行審議,最終同意阮春福辭去上述職務。
翌日,越南第十五屆國會召開第三次特別會議。在聽取阮春福「先生」發表講話後,國會分組討論了國會常務委員會的呈文,嗣以無記名投票方式表決通過決議,免去阮春福越南社會主義共和國主席職務並終止其第十五屆國會代表的資格。[1] 迄1月20日,越南且有130多名官員、外交官及商人因相關貪瀆案件遭到逮捕。
貳、安全意涵
一、此次貪瀆弊案背後有其制度性成因
儘管越共沒有具體說明范平明、武德儋兩位副總理的辭職原因,越南官方更定調國家主席阮春福係為下屬扛責下台,但已有消息傳出,阮春福是因為弊案牽連妻子與親戚之故,才有辭職之舉。[2] 該弊案據稱與高達1.7億美元的新冠肺炎試劑採購合約有關。原副總理武德儋由於兼任國家新冠疫情防控指導委員會主任,成為試劑採購弊案的主要涉案人。另一位分管外交業務的副總理范平明,則是因為「救援包機受賄案」而被究責。據稱越南外交部、公安部、交通部等部委及地方政府官員,在疫情艱困時期,利用包機接運公民的業務向航空旅行業者收取賄賂、牟取重利。
筆者認為,前揭兩件貪瀆弊案之制度性成因,與越南總理放權副總理之舉措不無關聯。2021年4月22日,總理范明正簽署決定書593/QD-TTg號,5位副總理的自主權限明顯增強,每位副總理對於所屬分工領域,由是具有高度權責,與前總理阮晉勇(任期2006至2016年)、阮春福(任期2016-2021年)時期事權集中於總理本人之情況,確不可同日而語。[3] 2021年7月,范平明出任越南政府常務副總理,而在副總理縮減為四名之情況下,其自行其是與謀私濫權的空間於焉更大。
二、「刑上政治局、不上『四駕馬』」之底線隱然成形 [4]
阮富仲成為越共中央總書記(任期2011迄今)後,於2013年起兼任越共「中央反腐敗反消極指導委員會」主任,就此開啟以「熔爐」(Dot Lo)為名的反腐運動,致使越南的「貪汙感知指數」(Corruption Perceptions Index,CPI)從2011年的2.9分驟升至2012年的31分,惟迄2021年,皆未超過40分。此一定程度與阮富仲的「反腐意識」有關。如2023年1月12日,阮富仲在「中央反腐敗反消極指導委員會」第23次會議上說:「反腐敗和反消極的鬥爭是非常人道的、仁慈的,但仍然有警示教育意義,以防範為主。判決是要嚴格按照法律規定,憑良心和感情進行處罰,而不僅僅是重罰才好。」。[5] 此語等於揭示越共體制上「手心手背是肉」的現實性,及其「自我反腐」的高困難度。
阮富仲推展「熔爐」運動之初,時國家主席張晉創(任期2011-2016年)曾勸其不要對政治局成員進行法律制裁。儘管上屆政治局委員、時胡志明市市委書記丁羅升遭判刑,建立了「刑上政治局」的案例,但包括阮春福,乃至於前總理阮晉勇皆於弊案風潮中「安然下莊」,說明阮富仲似已為黨內反腐工作劃出「刑不上『四駕馬』」之底線。
參、趨勢研判
一、阮富仲仍有可能再兼越南國家主席
越南國家主席人事最快應於越共十三屆七中全會上確定。越南國家主席現由副主席武氏映春代理,一如2018年時國家主席陳大光(任期2016至2018年)猝世後由國家副主席鄧氏玉盛暫代之情況。如無意外,新的越南國家主席必定同為本屆中央政治局成員,該項身分可謂越共黨政大員之「標配」。 [6]
目前越南政界傳聞接任越南國家主席的可能人選為公安部長蘇林(任期2016迄今),其正是中央政治局委員,且與陳大光都是公安部長出身,較之其他競爭者,似乎更能駕馭國家主席主持國家安全委員會之職能。惟蘇林2021年到英國出席聯合國氣候變遷會議時,曾赴爭議網紅「灑鹽哥」所開餐廳、大啖豪奢的「黃金戰斧牛排」,致使越南舉國譁然,加以蘇林在本屆連任的8名政治局成員當中,其排名是唯一下跌者(由十二屆的第五到十三屆的第十),倘要擔任「四駕馬」的二把手,即依憲法代表越南的國家主席重任,反對聲浪勢必不小。而排名「四駕馬」後兩名的越共中央經濟委員會委員長陳俊英(59歲,父為前國家主席陳德良),以及最高人民法院院長阮和平(65歲),按越共政治局排名來說,是阮富仲兼任之外較能服眾的安排。但最有可能的,還是阮富仲按前例再兼國家主席的規劃。
二、此次人事風波尚不致牽動越南之對外政策
縱令越南高層人事震動,惟對越南政經發展及對外政策之影響,應屬有限。茲分以下四點敘明之:
(一)就既定政策而言,越共十三大決議已然錨定未來二十年的越南發展路徑,即言:「到2025年使越南成為擺脫中等偏低收入、沿著現代工業道路邁進的發展中國家;到2030年使越南成為具有現代工業的中高收入發展中國家;到2045年使越南成為高收入的發達國家」。故任何人上台,一定程度都得是上述大政方針之推手。
(二)就疫後復甦的既定方向而言,無論「四駕馬」何屬,都要應處越南政經議程上的短中期問題。在外部方面,越南高層須面對:1、中國控封結束後的全面開放態勢;2、越南對外輸出力道減緩。如2022年10月和11 月,木材和紡織品等出口額突破10 億美元的越南商品,其增長率相較前期及去年同期,均有三到四成之降幅。在內部方面,則要面對:1、因出口衰退帶來的社會問題,特別是各工業園區的裁員、就業不足和失業率上升等問題;2、債券市場和銀行系統的違規及資本擁堵問題。[7]
(三)就結構性因素而言,越南「四駕馬」是集體領導及政策分工導向的制度性設計,據以降低人治及人亡政息等不利因素的干擾。基於「人在其位而謀其事」之設計,大員人事之更迭,並不必然翻轉政策路線。故此次落馬之高層儘管頗具經濟或外交官僚背景,甚或其繼任者原操意識形態及安全領域要務,但並不意味越南將走向親中一途。更況自1990年代以降,經濟外交便是越南對外政策的主軸,而非親中抑或親西方的意識形態外交。
(四)另就外交實務而言,當前初掌外交的副總理陳流光,其對外工作經歷僅限於地方政府層次,實不若范平明留美與職業外交官出身的背景來得亮眼,不過筆者認為,這反倒會使陳流光更加倚重外長裴青山(任期2021迄今)之專才,故越南的外交政策亦不致改弦更張。
[1] 〈越南國會通過關於免去阮春福國家主席職位和終止其國會代表資格的決議〉日,《Nhan Dan》,2023年1月18,https://cn.nhandan.vn/越南國會通過關於免去阮春福國家主席職位和終止其國會代表資格的決議-post108081.html。
[2]“Family’s Alleged Links to COVID-19 Test Kit Scandal Led to Vietnam President Phuc’s Downfall,” Channel News Asia, 20 Jan 2023, https://www.channelnewsasia.com/asia/vietnam-president-phuc-resigns-corruption-wife-covid-test-kits-scandals-3219991.
[3]〈越南新一屆政府分工確定,與前兩屆截然不同,副總理自主權限增強〉,《搜狐》,2021年4月24日,https://www.sohu.com/a/462718346_445085。
[4]越南共產黨的「四駕馬」,其概念來自前蘇聯「三巨頭」(troika)之集體領導模式。越共「四駕馬」分別是指越共總書記、國家主席、政府總理及國會主席。黃宗鼎,〈2016越南「四駕馬」新車發表 國會前景看好〉,《天下雜誌獨立評論》,2016年3月4日,https://opinion.cw.com.tw/blog/profile/353/article/3955。
[5]〈中央反腐敗反消極指導委員會召開第二十三次會議〉,《越通社》,2023年1月12日,https://zh.vietnamplus.vn/中央反腐敗反消極指導委員會召開第二十三次會議/181221.vnp。
[6]例如:2017年十二屆中央書記處常務書記丁世兄因病離退,接替其職務的中央辦公廳主任陳國旺即是該屆中央政治局委員;又如2018年,十二屆政治局委員、時胡志明市市委書記丁羅升因涉貪拔官,接替其職務者,也是同屆中央政治局委員的阮善仁。
[7]〈2023年的越南經濟機遇與挑戰並存〉,《越通社》,2023年1月28日,https://zh.vietnamplus.vn/2023年的越南經濟機遇與挑戰並存/181480.v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