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大外宣有效嗎？ 一份跨國研究的省思
2023.0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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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2023年2月7日，美國公司「Graphica」發布報告，指出親中組織利用深度偽造（深偽，deepfake）技術，以人工智慧生成虛擬新聞主播，並製作成影音新聞在Facebook、Twitter與YouTube等社群媒體加強播送，為中共進行大外宣，而這些影音因品質低劣且觀看數不超過300次，被報告稱為垃圾內容。[1] 隨著中共外宣手段的推陳出新，其宣傳效果亦備受關注。
近年《中國環球電視網》加強對外宣揚中共的施政績效，儘管有評論指出其重量不重質，導致中共外宣成效不彰，[2] 但根據近期的一份跨國研究顯示，民眾在觀看《中國環球電視網》宣傳影片後，相信「中國模式」（China model）優於美國民主模式的比例，從16%增加到54%，其中非洲與拉丁美洲民眾的反應尤為顯著。[3] 此研究發現，顯示中共外宣效果值得重新省思。
貳、安全意涵
一、民眾相信中共著重施政表現的宣傳
以往關於中共大外宣的研究，大多聚焦在中共的宣傳體系、制度與管道，[4] 或其對新興科技的宣傳運用。[5] 然而，此份跨國研究探討民眾觀看美國與中共官方宣傳影音後的認知反應，顯示民眾對中共的觀感改變，並不是大量暴露在中共宣傳下的結果，而是中共訴諸的內容有其動人之處。具體而言，受測者接收《中國環球電視網》宣傳後，不僅降低對美國民主體制與政府績效的觀感，更增加對中共的好感，其中肯定中共施政表現的比例，是肯定中國為民主體制的三倍。該份研究因此認為關於「中國模式」的宣傳，其施政的表現（特別是經濟表現）最具吸引力，而不是所謂的價值。
此份跨國研究的結論是，美國在從事對外宣傳時，應採取主動積極的措施，強化其政治體制的吸引力。鑑於部份民眾受到中共宣傳的影響，從而相信中共更能帶來經濟成長與社會穩定，此一見解不無道理，對台灣來說，亦是如此。在因應中共的宣傳或認知戰時，台灣必須在施政表現上多加著墨，不能因為民眾（表面上）接受民主價值而低估中共的宣傳及其影響力。
二、民眾易受預期外的中共現代化宣傳影響
另一方面，此份跨國研究在得出民眾面對中共宣傳前後顯著的態度差異時，曾指出因受測者對於中國的觀感起始印象分數不高，因此在接收中共宣傳後改變的幅度自然有較大的空間。相對來說，美國作為一個成熟的民主國家與經濟體，民眾的起始分數原本就高，因此容易產生「天花板效應」（ceiling effect）。[6] 這或許意味著受測者並不一定在本質上重視施政表現更勝於價值，而可能是因為對於中共的不了解，以及抱持較低的印象分數，導致他們易受中共宣傳的影響。
由此延伸，我們或可理解為何中共過去對台灣社會的統戰，往往以招待民眾至中國參訪為主要形式，藉由在參訪過程中凸顯中國經濟快速發展、現代化、高科技及富裕等施政績效，給民眾直接且正面的視覺衝擊，進而對中共的好感。相對而言，民主制度與價值，作為一種體現於日常生活中的理念，其優勢並不容易透過物質等方式呈現，這也使得民主國家的宣傳效果受到限制。
參、趨勢研判
一、中共將持續在開發中國家推廣制度優勢
承接前述的討論，無論是民眾重視政府的施政表現更勝於價值，或是單純不了解中國而對其現代化的成就感到驚艷，這都指向中共的宣傳優勢，即：對民眾需求的回應、有能力的領導人、提供政治穩定與經濟成長等。因此，中共勢將在第三世界國家，包含我國多數的友邦推動此類的宣傳。為有效與中共競爭，民主國家如美國與台灣，若僅強調民主、自由與人權等價值，可能不足以與中共的宣傳抗衡。如何申論民主體制更能提供長遠的政治穩定，並以最小的犧牲推動社會的進步，以及包容性的經濟成長等，不只是民主國家對內施政的目標，亦應是對外宣傳的重點。
二、跨國參照或可減緩中共宣傳影響力
此份跨國研究的主張是民眾可能重視政府的施政效能，這點過往未獲重視，這可能反映西方學者之所以認為中共宣傳無效，是因為他們（以及西方社會）本身對中共政治體制抱持著懷疑的態度。與此同時，此份研究也承認，受測者的認知改變可能是短暫的，意即是受到刺激後的直覺反應。無論如何，這都意味對中共大外宣的研究，需要更系統性與長期性的研究。
此份跨國研究也指出，當受測者接收與比對中國與美國的宣傳後，對中國的好感並沒有增加，對美國的觀感亦不再下降。換句話說，受測者單獨暴露於中共宣傳之下，可能傾向接受其主張，但在交互參照的情況下，較有比較與分析的空間。這或許意味著相互的比較，可促進民眾的反省，並在一定程度上削減中共宣傳的影響力。因此，民主國家的（戰略）溝通如能進行客觀的比較，顯示自身檢討與精進的意願，或可減低中共宣傳的影響以作為反制之道。
[1] “Pro-Chinese Actors Promote AI-Generated Video Footage of Fictitious People in Online Influence Operation,” Graphika, February 7, 2023, https://reurl.cc/3ODjNV.
[2]“Despite High Ambition, China’s Media Influence Operation Is Far From Successful,” The Diplomat, May 28, 2023, https://reurl.cc/338D09.
[3]“Chinese State Media Persuades a Global Audience That the ‘China Model’ is Superior: Evidence From A 19-Country Experiment,” OSF, 22 August, 2022, https://osf.io/3h2bu/；此份跨國研究由美國耶魯大學與哈佛大學及荷蘭格羅寧根大學學者共同發表，挑選《中國環球電視網》與美國國務院的隨機宣傳內容為受測者觀看的文本，並以跨越六大洲19個國家的民眾為受測對象，包含：阿根廷、澳洲、加拿大、智利、哥倫比亞、埃及、印度、印尼、肯亞、墨西哥、奈及利亞、秘魯、菲律賓、沙烏地阿拉伯、新加坡、南非、西班牙、阿拉伯聯合大公國與英國等涵蓋獨裁、半民主與民主的政治體制與高中低收入不同發展程度的國家。
[4]Shambaugh, David. “China’s Propaganda System: Institutions, Processes and Efficacy,” Critical readings on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4 Vols. Set. Brill, (2017), pp. 713-751.
[5]Bolsover, Gillian, and Philip Howard. “Chinese Computational Propaganda: Automation, Algorithms and the Manipulation of Information about Chinese Politics on Twitter and Weibo,” Information, communication & society, 22(14), (2019), pp. 2063-2080.
[6]「天花板效應」指對知識追求並非沒有止境，在到達某一上限後，知識量的增加便減速而停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