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核政策未來走向之評析
2023.02.22
瀏覽數
2034
壹、新聞重點
近年來，中國除持續進行傳統武力現代化外，亦不斷地挹注資源用以提升核武部隊的能力與規模。在美國防部發佈的《2022年中國軍力報告》白皮書中，美方認為過去數十年來中國核武兵力的發展目標集中於現代化、多樣化（diversity）與增加核武庫存三個面向。美國對中國日增的核彈頭數量深感憂慮，估計其在2020年時將擁有1,000枚核彈頭，2035年時其核彈頭數量將高達1,500枚。此外，該白皮書扼要說明了中國核政策，指出其核心概念係在敵發起「第一擊」（First Strike）後，能夠保有對其遂行核反擊的能力。中國為了避免與敵進行曠日持久的核交換，其打擊敵目標的規模與強度會謹慎進行控制，俾能將戰事導回傳統戰爭而不致走向全面核戰。此外，《2022年中國軍力報告》說明中國不首先使用核武與不以核武威脅或攻擊非核武國家政策，同時表明不清楚中國核能力的提升是否影響中國的核戰略，惟中國核政策仍維持一貫主張，並未發生根本性改變。[1]
貳、安全意涵
一、中國維持國家安全所需的最低水平核能力
2022年1月，五個擁核大國發表聯合聲明指出，核戰爭不會贏，也不能打，核武器的運用將造成嚴重的後果，只要核武器繼續存在，就只能用於防禦目的、嚇阻侵略與防止戰爭。[2] 其後，中國外交部軍控司司長傅聰再次重申：「中國將繼續對其核武庫進行現代化改造，以解決可靠性和安全性問題，我們的核能力保持在國家安全所需的最低水平」，[3] 此說法即西方學者指稱的「最低嚇阻」（minimum deterrence）政策。事實上，中國採行此政策由來已久，中國的核武數量與能力雖不斷地成長與茁壯，惟自毛澤東以降的中國各代領導人始終堅守「維持最低水平核能力」的政策。由於中國政府從未對其主張的「最低水平」給予明確說明，這種模糊性亦增加了外界判讀其核政策走向的困難度。然而，中國提出的「最低水平」概念不單由核武器的數量來定義，保證報復、反擊的可信度與核武器的不易毀性等因素，才是決定其核武能力「最低水平」的關鍵性考量。[4]
二、中國堅守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立場
中國認為核武器只用於嚇阻可能的核攻擊，在其成功試爆首枚原子彈後，即不斷地在國際社會公開宣示，中國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不會首先使用核子武器（no first use），中國的核武庫存僅用於防禦目的，這是五個擁核大國中唯一做此宣示的國家。例如，中國在《2008年中國的國防》白皮書宣稱：「第二炮兵遵守國家不首先使用核武器政策，貫徹自衛防禦核戰略」。[5] 其後，中國將此原則進一步地擴大，2015年發布的《中國的軍事戰略》白皮書中指出：「……無條件不對無核武器國家和無核武器區使用或威脅使用核武器」。[6] 中國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政策，為其正當運用核武器取得道德制高點，並給予無核武器國家免於遭受核打擊的安全感，對形塑其係負責任大國的形象具有相當程度助益。然而，此種宣示將減損其核嚇阻的可信度，甚至成為誘發敵對其發起「第一擊」的誘因。
三、中國拒絕參與國際社會核武軍備管制磋商
長期以來，中國對核軍控的基本觀點即是「全面禁止和徹底銷毀核武器」，從而實現一個無核武器的世界。當前，中國政府雖利用各種場合宣示其在核軍控上的努力成果，卻未實際參與雙邊或多邊性的核軍備裁減談判。目前，中國在此領域著墨較多的係簽署加入「宣示性」或「規範性」的核軍控條約，或是參與簽署區域性的無核武器條約（例如「中亞無核武器區條約」與「南太平洋無核區條約」等等），從而對締約國提供消極的安全保證。然而，中國視核武器為實現「強國夢」與「強軍夢」的大國重器，未來勢將加速火箭軍與核武器現代化，其參與美國倡議的戰略武器裁減磋商的可能性甚微。尤其重要的是，中國認為其核武庫存遠不及美俄兩國，除非美國願意將核武庫存裁減至中國的水平，否則中國無意加入美俄間的戰略武器裁減磋商。[7] 由於中國核武數量可能出現指數性成長，此種發展令美國憂心不已，核裁軍勢將成為未來美中關係的一個重要議程。
參、趨勢研判
中國未來可能對其核武政策進行若干程度調整
隨著中國核武整體態勢改變，美國防部認為當其擁有更多核彈頭後，中國的核能力將可獲得大幅地提升，促使其對不同的核政策或核戰略選項進行考量。[8] 就實際操作言，中國長期主張不首先使用核武和使用核武唯一目的係用來嚇阻核戰爭的政策，就無法用以對敵方的傳統、化學與生物攻擊進行核嚇阻。不首先使用核武器固然可降低敵人核子誤算（nuclear miscalculation）的機率，從而迴避核子回應與全面性核子交換（nuclear exchange）的可能性。另一方面，此政策卻會削弱核嚇阻的可信度、增加傳統戰爭的風險，甚至最後仍走向全面核戰。當前，中國不首先使用核武政策面對嚴峻的挑戰，首先係中國軍力崩潰而無其他軍事選項時；其次則是他國運用傳統武器攻擊中國核設施時，這兩種情境將陷中國於違反宣示、或首先使用核武的兩難困境之中。為了解決此一困境，中國未來可能改採「有限嚇阻」（limited deterrence）核政策，此即運用核子武器同時對傳統戰爭與核子戰爭進行嚇阻。
[1]U.S. Department of Defense, Military and Security Developments Involving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2022（Washington, D.C.: U.S. Department of Defense, 2022）, pp. IX, and 94-95.
[2]The White House, Joint Statement of the Leaders of the Five Nuclear-Weapon States on Preventing Nuclear War and Avoiding Arms Control, January 3, 2022,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tatements-releases/2022/01/03/p5-statement-on-preventing-nuclear-war-and-avoiding-arms-races/.
[3]〈才發防核戰聲明，北京稱繼續核武現代化〉，《Yahoo奇摩新聞》，2022年1月4日， https://tw.stock.yahoo.com/news/%E4%BA%94%E5%A4%A7%E5%9C%8B%E7%99%BC%E8%A1%A8%E8%81%B2%E6%98%8E-%E6%A0%B8%E6%88%B0%E7%88%AD%E6%89%93%E4%B8%8D%E8%B4%8F-%E4%B9%9F%E4%B8%8D%E8%83%BD%E6%89%93-153400385.html。
[4]Yao Yunzhu, “Chinese Nuclear Policy and the Future of Minimum Deterrence,” Strategic Insights, Volume IV, Issue 9, September 2005.
[5]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新聞辧公室，《2008年中國的國防》，2009年1月， https://web.archive.org/web/20090123104120/http://www.gov.cn/jrzg/2009-01/20/content_1210075.htm。
[6]〈《中國的軍事戰略》白皮書〉，《中華人民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新聞辧公室》， 2015年5月， http://www.scio.gov.cn/zfbps/ndhf/2015/Document/1435161/1435161.htm。
[7]John Xie, “China Rejects US Nuclear Talks Invitation as Beijing Adds to Its Arsenal,” VOA, July 13, 2020, https://www.voanews.com/a/east-asia-pacific_voa-news-china_china-rejects-us-nuclear-talks-invitation-beijing-adds-its-arsenal/6192705.html.
[8]Valerie Insinna, “China to Obtain 1,500 Nuclear Warheads by 2035, Pentagon Estimates,” Breaking Defense, November 29, 2022, https://breakingdefense.com/2022/11/china-to-obtain-1500-nuclear-warheads-by-2035-pentagon-estimat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