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國擴大對中國天然氣輸出之意涵與影響
2022.0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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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2022年1月12日，《俄羅斯衛星通訊社》報導指出，由俄國取道波羅的海、直接通往德國之天然氣管線「北溪2號」（Nord Stream 2）啟用案持續遭擱置，美國副國務卿盧嵐（Victoria Nuland）更表態敦促德國及歐盟設法遲滯該管線開始生產。 [1]
而在「北溪2號」啟用案擱淺、歐陸能源市場不透明性漸增之際，卻可見俄國漸將目光轉向中國市場。如俄國日前通過「西伯利亞力量」（Power of Siberia）天然氣管線對中國的供應量創歷史新高，遠超雙方合約義務19%以上。 [2]此外，俄中領導人除頻於會談觸及能源議題外，[3] 雙方近期更逐步摸索「西伯利亞力量2號」（Power of Siberia 2）天然氣管線建設計畫。對此，美國媒體引用官員言論稱：「隨著俄羅斯向中國多元化佈局，克林姆林宮將有更多機會關閉和開啟對歐洲的供應，而同時又能顯著降低對俄羅斯造成的金融風險」，反映西方國家對俄國「能源威脅」之疑懼。[4]
貳、安全意涵
一、俄中關係趨密係各取所需
近期俄中能源供需關係漸趨緊密，存在俄國經濟高度倚賴油氣資源出口及中國能源需求增長等背景因素。[5] 俄國出口結構長期倚賴能源礦產，該國領導人普欽（Vladimir Putin）曾於2018年簽署《國家戰略目標總統令》，責令提高非能源、非原物料出口比例。[6] 惟近年對外出口產品中，原物料及基礎加工產品仍合佔8成以上，缺乏零組件、資本財及消費財等品項，[7] 顯示相關政策尚未出現顯著成效。
俄國財政收支亦同樣顯示該國經濟高度倚賴油氣資源輸出，尤其世界原油價格上漲至每桶100美元之際，油氣相關收入佔俄國年度歲收比例甚至可超過50%（如圖1）。由於俄國經濟極度依賴資源出口，又逢中國與能源輸出國關係惡化，且正推行自煤炭過渡至天然氣之減碳政策，使兩國能源貿易規模持續擴大。
圖1、世界油價及油氣關聯收入佔俄國總歲入比例
資料來源:“Federal Budget of the Russian Federation,” Ministry of Finance of the Russian Federation, December 27, 2021, https://reurl.cc/2DZR46; “Full Report-Statistical Review of World Energy 2021,” BP, July 8, 2021, https://reurl.cc/g02X7N.
二、俄迄今無惡意切斷供給歐洲之能源
俄中近期籌劃興建之「西伯利亞力量2號」管線，其油氣來源亦用於供應歐陸國家。[8] 對此，部分西方媒體警告，俄國恐藉能源對歐洲國家施壓，[9] 俄國當局則一貫否認此觀點。[10] 俄國自蘇聯時代以來長期對歐陸國家輸出天然氣，期間鮮見惡意切斷供給事例。俄國近年雖曾短暫對烏克蘭停止供應天然氣，然此事難將責任全面歸咎俄方，其根本原因係出自烏克蘭欲延續冷戰期間優待蘇聯加盟國慣例，片面要求俄國續以「補助款」形式提供優惠價格及拖欠油氣款項所致。[11]
此外，西方媒體提及俄國能源出口情況時，多傾向將俄國不配合歐陸國家需求增產，解讀為刻意提升能源價格或「斷油」、「斷氣」威脅，卻鮮少提及俄國長期遵守契約之事實。而俄國在實務上亦難藉能源議題對歐洲國家施壓，主因在該國一旦出現違約事例，歐洲各國勢將加速引進替代能源、或推動能源進口「去俄化」，[12] 對高度倚賴能源出口的俄國並非良策。
參、趨勢研判
一、俄國擴大對中國出口
而俄國擴大對中國出口天然氣，其動機若非對西方國家施壓，推斷或源自以下因素。
其一，「搶占市場」：受中美貿易戰及中澳關係惡化等影響，中國自海外進口能源版圖近年出現顯著變化。舉例而言，2017年時，美國液化天然氣於中國市場曾擁有20%市佔率，然該份額在中美貿易戰爆發後迅速遭中東國家取代。[13] 而俄中兩國比肩為鄰，在能源出口上具地理優勢，推測俄國或欲藉此時機於中國能源市場搶占先機。
其二，「避險措施」：由於「北溪2號」管線受美國制裁遲未啟用，使歐洲能源市場不透明性漸增。擴大對中能源輸出或能為俄國能源出口提供替代選項，進一步降低過度依賴歐洲市場之風險性。
其三，「價格因素」：中國政府近期頻推動減碳措施、確保冬季用電等政策，而在國家政策強力主導下，中國國企在國際市場上常以較高價實施採購，因而使俄國天然氣得以更高價格售出，進一步增加該國能源出口收入。[14]
而俄國無論基於上述任一動機擴大對中國市場輸出天然氣，均無礙其持續追求歐洲市場之利益。
二、俄國仍將持續經營歐洲能源市場
近期歐洲能源危機中，俄國未能即時回應市場需求增產，遭受各方抨擊。在此同時，俄國仍持續履行俄歐天然氣長期供應契約，未見違約情事。俄國領導人普欽對上述情況稱：「德國與俄國簽訂長期供應契約，故未受歐洲能源危機波及，甚至得以將國內剩餘天然氣轉出口至他國」，並藉此呼籲能源輸入國應與俄國締結長期合約，以獲得穩定供給 。[15]
鑒於俄國迄今無違約前例，且持續敦促歐陸國家締結長期供應契約，顯示該國仍有意長期經營歐洲能源市場。而俄國欲於歐洲市場維持影響力，則必須持續遵守各項契約及法理機制。換言之，若無法獲得相當程度之利益，俄國方面理應不存在破壞能源供給機制動機。而西方媒體主張之俄國「能源威脅論」多側重於「威脅」層面，鮮少提及具體「目的」，尚不足充分解釋俄國藉能源威脅獲得具體利益為何，尤其俄國對歐天然氣出口量迄今仍遠超對中出口量14倍以上，[16] 基於歐洲市場之龐大收益，更無選擇「棄歐向中」之理。
[1]〈美國副國務卿：美國正與德國、歐盟努力遲滯「北溪-2」號投產〉，《俄羅斯衛星通訊社》，2022年1月12日，https://big5.sputniknews.cn/20220112/-2-1037049009.html。
[2]〈俄羅斯企業：應中國要求 每日供氣量創新高 遠超合約義務〉，《香港01》，2021年11月2日，https://www.hk01.com/即時國際/696040/俄羅斯企業-應中國要求-美日供氣量創新高-遠超合約義務。
[3]〈習近平與蒲亭將視訊會商 因應西方國家施壓〉，《中央社》，2021年12月14日，https://www.cna.com.tw/news/aopl/202112140385.aspx。
[4]〈莫斯科天然氣轉向中國，對歐洲構成挑戰〉，《美國之音》，2021年12月31日，https://www.voachinese.com/a/moscows-gas-pivot-to-china-poses-challenge-for-europe-20211230/6376171.html。
[5]〈通商白書2019〉，日本經濟產業省，2019年9月30日，https://www.meti.go.jp/report/tsuhaku2019/2019honbun/index.html。
[6]〈普丁簽總統令 要求俄國2024年前成為全球前5大經濟體〉，《中時新聞網》，2018年5月8日，https://www.chinatimes.com/realtimenews/20180508002523-260408?chdtv。
[7]〈通商白書2020〉，日本經濟產業省，2020年12月25日，https://www.meti.go.jp/report/tsuhaku2020/2020honbun/i1360000.html。
[8] 出處同註4。
[9] “Russia Shows Its Growing Sway Over Global Energy Markets”,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October 14, 2021, https://jp.wsj.com/articles/russia-shows-its-growing-sway-over-global-energy-markets-11634151749.
[10]〈普京否認以能源供應為武器 重申有意與美國改善關係〉，《香港01》，2021年10月14日，https://www.hk01.com/即時國際/688477/普京否認以能源供應為武器-重申有意與美國改善關係。
[11]本村真澄，〈ロシア・CISにおけるパイプライン地政学〉，《石油・天然ガスレビュー》，2012年11月號，2012年 11 月，頁 14-18。
[12]〈填補歐洲天然氣需求缺口 美國LNG出口創歷史新高〉，《經濟日報》，2022年1月7日，https://money.udn.com/money/story/5599/6016612；〈伊朗拚天然氣外銷歐洲〉，《自由時報》，2016年1月28日，https://ec.ltn.com.tw/article/paper/953358。
[13]〈美中貿易激戰 俄藉機搶佔中國市場〉，《美國之音》，2019年9月3日，https://www.voacantonese.com/a/Russia-Promotes-Energy-Products-On-China-Market-20190902/5067714.html。
[14]〈天然氣價格一年內從最低點漲到歷史天價 中國搶能源波及全世界〉，《上報》，2021年10月7日，https://www.upmedia.mg/news_info.php?SerialNo=126483。
[15]〈蒲亭：俄羅斯履約賣德國便宜天然氣 可轉賣鄰國〉，《中央社》，2021年12月23日，https://www.cna.com.tw/news/aopl/202112230371.aspx。
[16] “Country Analysis Executive Summary: Russia,” U.S. Energy Information Administration, December 13, 2021, https://www.eia.gov/international/analysis/country/R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