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俄烏戰爭「漂雷事件」談水雷的運用與價值
2022.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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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2022年3月26日,土耳其國防部長阿卡爾(Hulusi Akar)表示,在博斯普魯斯海峽(Bosphorus Strait)作業的漁民回報發現疑似水雷漂流物,其後土國軍方前往處理並成功地將這枚水雷引爆,此前俄羅斯曾警告有數枚水雷由烏克蘭港口漂離。[1]據稱俄烏開戰後烏國軍方在敖德薩(Odessa)、尤日內(Yuzhne)、奧恰基夫(Ochakiv)與切爾諾莫斯克(Chornomorsk)等港口的通道上佈設了約420枚水雷,這些脫索的漂雷是否為烏國軍方所佈放並未得到進一步證實。目前土耳其國防部已下令掃雷艦和巡邏機進入高度戒備狀態,同時並與羅馬尼亞與保加利亞就解決漂雷問題進行合作。[2]此起「漂雷事件」經揭露後,俄烏互相指控對方佈放水雷。目前未有明確情資確認水雷係由何方佈放,惟這些漂雷已對黑海水域的航行安全構成潛在威脅。
貳、安全意涵
一、水雷的運用必須遵循國際法相關規定
有關俄烏戰爭此起「漂雷事件」報導,並未證實漂雷來自何方,亦未說明此枚水雷是「漂雷」(drifting or floating mines)或「繫留雷」(moored mines)因水流或其他因素繫纜斷裂成為漂流狀態,這兩種不同型式水雷的佈放在國際法上係受到不同條款的規範。根據1907年10月18日海牙和平會議《關於鋪設自動觸發水雷第八公約》(Convention VIII relative to the Laying of Automatic Submarine Contact Mines)規定,禁止佈放漂雷,若佈放者對其失去控制一小時內失去效力者則不在此限。若交戰雙方佈放的為繫留雷,兩造應在一定時間內竭盡所能地確保水雷無害,當水雷脫離佈放方的監視時,應在軍事情況許可之際,將危險區域告知船東並透過外交管道通知各國政府。因此,無論水雷是俄烏任何一方所佈設,加上其後續的處理方式,兩者皆嚴重地違反了《關於鋪設自動觸發水雷第八公約》的相關規定。[3]尤其重要地,該公約第五條規定:「戰爭結束後,各締約國應盡力地將其佈設的水雷清除」。當中最著名例子,即是越戰結束後美軍執行了代號「終極掃雷行動」(Operation End Sweep)任務,此即將美軍先前佈放於北越海防港及其他港口的水雷予以清除。
二、水雷係低成本高收益的「等待性武器」
水雷在海軍作戰的運用有相當久遠的歷史,並曾在不同時期獲得了巨大豐碩戰果。韓戰時期,北韓利用舢板在元山附近水域佈雷,因而使美軍250艘艦船和5萬名登陸部隊延遲登陸達一周之久,有效地達成擾亂美軍作戰節奏與軍事行動的目的。兩伊戰爭與波灣戰爭時,伊朗與伊拉克兩國在波斯灣僅佈放了少量且老舊的水雷,卻重創了美國海軍羅伯特號巡防艦(USS Samuel B. Roberts, FFG-58)、的里波里號兩棲突擊艦(USS Tripolis, LPH-10)與普林斯頓號巡洋艦(USS Princeton, CG-59)等三艘現代化軍艦。這些戰史例子顯示,僅僅一枚型式老舊水雷,卻可使一艘現代化的數千甚至數萬噸戰艦即刻失去作戰能力,水雷實係一低成本高收益的海軍作戰武器。尤其重要的是,水雷靜靜地置放於水中,只有引爆時才會被發現;一枚水雷的爆炸並不代表整個雷區的威脅解除,這種壓迫感與不確定性經常成為海軍作戰計畫者與指揮官的巨大挑戰。由於水雷具安靜待敵、殺傷力強與不確定性高等特點,海上武裝衝突中經常可看到它的身影。因此,俄烏戰爭中出現水雷作戰場景自不令人感到意外。
參、趨勢研判
一、水雷具「不對稱性」將被廣泛地運用在海洋衝突
由於水雷科技獲得相當程度進展,水雷型式亦變得更加多樣化,依其佈放位置與控制方式可分為六類:漂雷、沉雷、繫留雷、遙控雷、潛射機動雷(submarine launched mobile mines)與上升∕火箭雷(rising or rocket mines)。[4]水雷的啟爆方式包括磁場感應、音響感應與複合感應等多種模式,而其佈放載台包括了軍艦、潛艦與飛機,甚至漁船只須簡單改裝亦可進行佈雷作業。就此觀之,水雷實係一個運用多樣且具彈性的武器系統。或許最重要的,現代水雷外殼多以複合材料製成,如此可降低其信跡,使得偵雷與獵雷作戰更加困難,「佈放水雷」和「水雷反制」兩者間遂形成了「不對稱性」,加上各國海軍對水雷反制的投資不足,水雷經常造成艦船嚴重毀損。即以美國海軍為例,二次世界大戰結束迄今,其艦船因水雷導致的戰損與沉没數量,係飛彈等其他類型攻擊損毀數量的四倍之多,[5]這些受損艦艇當中更有許多為水雷反制艦艇。在這種情況下,水雷為守勢∕弱勢海軍開啟了一個「機會之窗」,只要妥為運用水雷即可取得「海上拒止」(sea denial)或將制海權維持於爭奪狀態。
二、水雷在「台海防禦作戰」中可扮演著重要角色
戰史例子顯示,若要改變或是推翻一個國家政權,「實兵佔領」係一個關鍵性因素。北京當局對此應有深刻瞭解,因此兩棲犯台始終存於其對台軍事行動選項的清單之中。近年來,中共挹注了大量資源更新並擴建兩棲作戰兵力,新建的071型綜合登陸艦與075兩棲攻擊艦,具有強大的運輸與攻擊能力,加上海軍陸戰隊的擴建,顯示其積極地為其未來「兩棲犯台」進行準備。面對中國兩棲進犯,台灣雖處於被動因應局面,但是只要能夠善用防禦態勢,仍可進行有效反擊。在這種情況下,佈雷就成為落實「濱海決勝、灘岸殲敵」用兵思想的手段,若國軍能在中國可能登陸的灘頭或發起攻擊的泊地佈放水雷,配合岸置攻船飛彈運用,將可遲滯敵方行動並削弱其部隊戰力,如此國軍可以爭取時間集結兵力對其進行反擊。當前海軍已建置能快速佈放水雷的佈雷艇,未來若能將人工智慧與複合材料引進水雷製程,產製隱匿性高更難反制的智慧型水雷,將使中共對台遂行兩棲作戰的難度大幅增高,同時必須面對更高的失敗風險。
[1] Yoruk Isik and Azra Ceylan, “Turkey Defuses Mine after Russia Warns of Strays from Ukraine Ports,” Reuters, March 26, 2022, https://www.reuters.com/world/middle-east/turkey-finds-mine-like-object-floating-off-black-sea-2022-03-26/.
[2] 吳賜山,〈俄烏戰爭黑海恐有420枚「漂流水雷」?土耳其下令掃雷艦「高度戒備」〉,《新頭殼Newtalk》,2022年3月29日,https://newtalk.tw/news/view/2022-03-29/731299。
[3] “Convention VIII Relative to the Laying of Automatic Submarine Contact Mines,” International Committee of the Red Cross, https://ihl-databases.icrc.org/applic/ihl/ihl.nsf/385ec082b509e76c41256739003e636d/30b2a952e0f3feb9c125641e0039cbe2; “International Law Applicable to Naval Mines,” The Royal 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 October 2014, https://www.chathamhouse.org/sites/default/files/field/field_document/20140226NavalMines.pdf.
[4] “International Law Applicable to Naval Mines,” Royal 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 October 2014, p. 3.
[5] Scott C. Truver, “Taking Mines Seriously: Mine Warfare in China’s Near Sea,” Naval War College Review, Vol. 65, No. 2(Spring 2012), p. 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