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利用數位人民幣發薪之意涵與影響
2023.06.13
瀏覽數
4609
壹、新聞重點
中國江蘇省蘇州常熟的地方金融監督管理局和財政局印發《關於實行工資全額數字人民幣發放的通知》稱,自2023年5月開始對常熟市在編公務員、事業人員、各級國資單位人員實行工資全額數位人民幣發放,這在中國官方為首例,有必要進一步研析。[1]
貳、安全意涵
一、欲作數字人民幣發放工資的表率
中國自2020年在蘇州(東),深圳(南)、雄安新區(北)、成都(西)等四地啟動首批數位人民幣試點,迄已發布至第三批試點地區,[2] 目前已有17個省(市)的26個地區開展數位人民幣試點,[3] 而自去(2022)年7月,深圳市通過智鏈平臺數位人民幣勞務薪資發放系統,發放首批建築裝飾行業數位人民幣形式勞務薪酬,[4] 而建設銀行在雄安新區落地農民工工資支付數位人民幣應用,[5] 顯示已有在民間業務範疇發放數位人民幣工資的案例。
此次蘇州常熟推出針對「公務員工資」全額使用數位人民幣發放政策屬於首例,蘇州地區除欲鞏固數位人民幣試點先行地位,更表達由公務機關率先實施,對工商企業起帶動示範作用,形成培養「國家公務單位、國營企業再到民間公司以至個人」均使用數位人民幣習慣,亦可提供其他試點地區參照,期望由點到面,從蘇州等一二線沿海城市,逐漸向內陸地區擴散,驅動數位人民幣應用外溢至全國各地。
二、全民收支要況均掌握在政府手中
中國在其境內大力推廣普及數位人民幣,指出相較微信、支付寶等其他行動支付平台的交易,數位人民幣的購物、轉帳、提現不收取任何手續費,且強調即便沒有網路,也可直接透過近距離無線通訊(Near Field Communication, NFC)以觸碰感應功能進行支付。[6] 加上數位人民幣與實體人民幣一樣,為國家「法定貨幣」,毋須透過第三方機構,因此商家、支付平台等無法取得用戶數據,宣稱如此將保護消費者個資安全,故宣傳重點主要圍繞在「便利又安全」。
當前針對中國實行薪資數位人民幣發放,亦掀起攸關「個人隱私缺失」等輿論與疑慮。鑒於數位人民幣是中國人民銀行發行,所有用戶個人資訊、數據均將自動匯集至政府部門,透過中心化管控數位人民幣相關資訊技術,可極大化幫助中國政府掌握個人每筆花費的具體紀錄、個人資產及整體收支狀況,倘以數位人民幣結合現行的「社會信用體系」(China’s Social Credit Systems)獎懲機制,勢將成為中國科技威權靡堅不摧的利劍。
參、趨勢研判
一、對內重塑行動支付市場版圖
中國考量整體區域發展、社會環境及人民的支付習慣、年齡結構差異極大,將個人數位人民幣錢包分成四種,包括第一、按照身份識別(實名制)強度,區分不同等級的四類型:從具匿名性的第4類錢包(僅用本人手機號碼即可開通),依次至實名制程度最高的第1類錢包(須上傳本人的有效身份證件資訊並綁定銀行帳戶資訊);[7]第二、開戶主體分為個人錢包和公務用錢包;第三、載體分為軟錢包(如移動支付APP)與硬錢包(如IC卡、可穿戴裝置);第四、權限歸屬,將主要錢包設為母錢包,並在其下開設若干子錢包。上述均顯示中國在數位人民幣產品設計中,通過多種技術手段,試圖降低使用難度,冀最大化符合各群體實際需求。
2022年中國行動支付市場上,「支付寶」(Alipay)保持絕對優勢地位,「財付通(微信支付)」則憑藉微信等社交平台緊隨其後,呈現「雙寡頭」局面,兩者合計市占率高達九成,[8] 故而要改變企業和個人的支付習慣和路徑依賴仍需時日。中國官方終極目的係為促使數位人民幣的使用最大化,最終涵蓋範圍達到全國一體化,使數位人民幣鑲嵌在中國人民的食衣住行等各領域。可預見在中國極力重塑消費者行動支付習慣背景下,民間支付業者與商業銀行恐無法匹敵,民眾轉向使用具官方色彩的數位支付系統將是大勢所趨。
二、對外強力推動跨境(國)支付
根據「環球銀行金融電信協會」(Society for Worldwide Interbank Financial Telecommunication, SWIFT)數據顯示,2023年4月人民幣國際支付份額排名第五,為2.29%,落後於美元(42.71%)、歐元(31.74%)、英鎊(6.58%)、日圓(3.51%),[9] 凸顯在全球貿易中,相較美元與歐元,中國的人民幣支付貨幣占比差距仍非常大,人民幣國際化程度不甚理想。
惟近年中國借助《區域全面經濟夥伴關係協定》(Regional Comprehensive Economic Partnership, RCEP)與《清邁倡議》(Chiang Mai Initiative Multilateralization, CMIM)多邊化的貨幣互換協議,已擴大實體人民幣跨境使用率。中國外匯管理局公布2023年3月中國跨境收支中,用人民幣交易比例達48%,用美元比例為47%,[10] 是中國自2009年開展「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業務」以來,首次跨境交易中人民幣使用率超過美元。
因此預估當前中國首要目標,係在境內推廣數位人民幣至一定成熟程度,後續可挾其市占率訂定相關法律法規條款,要求欲與陸企合作之周邊、其他國家的企業廠商,配合以數字人民幣作為支付工具,藉此擴展人民幣覆蓋範圍,增加中國在國際貨幣的占比規模,繼而提升話語權與影響力。
[1]〈使用數字人民幣發的工資,是種什麼體驗?〉,《中國新聞網》,2023年4月25日,http://finance.people.com.cn/BIG5/n1/2023/0425/c1004-32672798.html。
[2]〈第三批試點城市公布——數字人民幣加速融入生活〉,《新華網》,2022年4月3日,http://big5.news.cn/gate/big5/www.news.cn/fortune/2022-04/03/c_1128528696.htm。
[3]〈數字人民幣試點扎實推進 多地推出具體方案〉,《人民網》,2023年4月3日,http://finance.people.com.cn/BIG5/n1/2023/0408/c1004-32659765.html。
[4]〈中裝建設:建築裝飾行業全國首筆數字人民幣工資成功發放〉,《東方財富網》,2022年7月20日,https://finance.eastmoney.com/a/202207202455372614.html。
[5]〈全國首例數字人民幣穿透支付在雄安新區成功落地〉,《鉅亨網》,2022年8月30日,https://news.cnyes.com/news/id/4942878。
[6]〈「碰一碰」取代「掃一掃」數字人民幣吸引老人嚐鮮〉,《新華網》,2021年7月28日,http://www.news.cn/tech/20210728/f70045059e014a008450523fa2078fcb/c.html。
[7]第一類實名程度最高:需現場核驗申請人身份信息,需驗證有效身份證件、手機號及本人境內銀行帳戶訊息;第二類錢包實名程度較高:遠端開立,需驗證身份證件、手機號及本人境內銀行帳戶等訊息;第三類錢包實名程度較弱:遠端開立,需驗證身份證件、手機號等訊息,無需綁定銀行帳戶;第四類錢包為匿名錢包:遠端開立,僅驗證手機號碼,無需綁定銀行帳戶。〈數位人民幣(試點版)APP上線 「個人錢包」分為四類〉,《新浪財經網》,2022年1月6日,https://reurl.cc/2LrlOr。
[8]〈2022年中國第三方支付50強企業名單〉,《網易》,2023年2月24日,https://www.163.com/dy/article/HUC008ME051481OF.html。
[9]“RMB Tracker Monthly Reporting and Statistics on Renminbi (RMB) Progress Towards Becoming an International Currency,” SWIFT, May 2023, https://reurl.cc/M8AMoL.
[10]〈中國跨境交易 人民幣使用首度超過美元〉,《中央通訊社》,2023年4月27日,https://www.cna.com.tw/news/acn/202304270272.asp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