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統籌安全與經濟的意涵
2023.0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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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中共近期接連在國安領域做出一連串部署與作為。中共國安系統除了整頓管理顧問公司（management consulting firms）之外，[1] 也藉「國家安全教育日」公布數起國安典型案件向外傳達官方執法的立場。[2] 最重要的是，中共於2023年5月30日召開二十屆中央國家安全委員會第一次會議。[3] 本文認為，近日中共的相關作為、立場，或可給外界對於中共如何統籌國家安全與經濟發展帶來更多啟發。
貳、安全意涵
一、中共擴張國安執法的邊界以約束企業行為
雖然「二十大」政治報告並未言明將如何兼顧國家安全與經濟發展，但歸納目前公開的資訊，本文認為中共第一步為重新定義何謂違反國家安全，設下紅線後，並以此為據向前壓迫企業改變經營（執業）模式。今年中國全國「人大」修改《反間諜法》，官方擴張國家安全的執法邊界已是大勢所趨。國安系統配合此趨勢，接連整肅管理顧問公司，如美思明智集團（Mintz Group）、貝恩公司（Bain & Company），以及凱盛融英信息科技（上海）股份有限公司（Capvision Partners，以下簡稱凱盛融英）指控管理顧問公司接受委託，利用專家訪談蒐集產業資料、撰寫分析報告的服務方式，因涉及資訊外流而違反《反間諜法》。如此一來，資訊的流動除了涉及數據管理（例如以《數據出境安全管理辦法》為法源縮減境外用戶使用「中國知網」的權限）或產業應用的議題之外，也上升至國安層次。
綜上所述，中共官方顯然已著手整頓管理顧問產業的「行業規範」，凱盛融英因而成立「合規管理委員會」，以符合調整後的「國安標準」。此外，跨國管理顧問企業，如美思明智集團、貝恩公司、弗雷斯特研究（Forrester Research）在中國的據點也開始出現調整人力配置的徵候，中共新的「國安標準」顯然也改變外企在中國的業務布局。[4] 對中國境內的外企而言，撤離紮根已久的中國也是不得不面對的選擇了。
二、中共企圖降低「外部勢力」對中國經濟的影響力
事實上，從今年以《數據出境安全管理辦法》為由縮減境外用戶使用「中國知網」的權限，乃至於著手打擊管理顧問產業等一連串作為顯示，中國官僚體系之間如何協同運用不同的政策工具，截斷過去「外部勢力」掌握中國情資的管道已成為資訊治理的一個重要面向。然而，這個資訊治理的趨勢，再加上國安系統目前不分內、外資、「殺雞儆猴」式地打擊管理顧問產業，亦可推論，官方正不畏此舉所引發的震盪（如產業萎縮、外資撤離或縮小對華的投資規模等）也要從資訊獲得管道下手，強化管控「外部勢力」插足經濟事務的決心。中共認為，未來中國經濟的發展不能以國家安全為代價，否則在美中對峙的格局下，恐落居下風。國安系統今年藉「國家安全教育日」所公告的典型案件指控，「境外情報機構」化身為非政府組織、管理顧問業、高科技企業間接蒐集人權、產業鏈等資訊，企圖從經濟、生物、科技等非傳統安全領域侵害中國的國家安全。 [5]
參、趨勢研判
一、中共對外開放的路線不變但以保障國安為前提強化監管體系
「二十大」後，不論習近平或李強，均透過不同的場合重申「對外開放是中國的基本國策」。中共藉堅定不移推進對外開放的保證，提振國內外投資者及民營企業主繼續投資中國的信心，挽救不容樂觀的經濟前景。然而，在習近平時代下的「對外開放」，與80年代中國改革開放之初，由鄧小平高舉的「對外開放」已有所不同，提升國內生產毛額（GDP）已不再是經濟政策部署的唯一標準。[6]
習近平於二十屆中央國家安全委員會第一次會議上，指出中共將完善「新安全格局」，藉此保障「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7] 這意味著，中國改革開放後，以經濟發展為「中心」的路線，將轉為以維護國家安全為優先，掃除在國家經濟發展上的隱憂。然而，這並不代表中共要放棄「對外開放」的路線，而是要在對外開放的過程中，同時也須確保不損及國家安全。
是故，本文認為，中共下一步應會持續盤點在經濟領域中，資訊、資金、人員流動上可能造成的國安威脅。其次，將持續提升行政部門監管產業的權限，並改善監管體系的效能，降低在對外開放的過程中，任何可能被外界掐住的風險。例如：為防堵「外部勢力」藉中企於海外資本市場籌資時，繞過《外商投資准入特別管理措施（負面清單）》取得投資負面清單上的產業控制權。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與商務部於2021年賦予證監會和有關主管部門權限，排除從事負面清單禁止領域業務的境內企業到境外上市融資後，可能導致外資得以參與企業經營的風險。[8]
二、追求「戰略自主」將成為中共統籌國家安全與經濟的最終目標
從中共二十大政治報告可知，「統籌安全和發展」將是日後中共的施政核心，意味著國家安全將在中共整體經濟政策規劃上更顯突出。中共此舉的意涵有兩點。第一，如前所述，中共深知，國家若要達成「高質量發展」的目標，勢必要在經濟領域移除西方國家加諸於中國經濟發展過程中的絆腳石。其次，縮小西方對中國經濟發展的箝制，不只是經濟安全的問題，而是與中共企圖強化經濟韌性以保障對外經略的自主性有關。從俄烏戰爭的經驗可知，日後中共若要以捍衛國家核心利益之名，發起兩岸軍事衝突，則有極大的可能性須面對以美國為首的經濟制裁。是故，減緩經濟制裁力道的解方，一如強化解放軍「區域拒止」的能力，同樣也是中共是否擺脫「外部勢力」，提升對台工作的「戰略自主」性有關。
[1]Keith Bradsher,“U.S. Due Diligence Firm Says China Detained Its Employees,” The New York Times, March 27, 2023, https://reurl.cc/N0Ajre; Daisuke Wakabayashi, Keith Bradsher, “U.S. Consulting Firm Is the Latest Target of a Chinese Crackdown,” The New York Times, March 27, 2023, https://reurl.cc/LAm37e;〈焦點訪談：別有用心的諮詢〉，《央視網》，2023年5月8日，https://reurl.cc/QXLd6q。
[2]〈拍案｜「國門」之外、網路背後……這些危害國家安全的行為要警惕〉，《新華網》，2023年4月14日，https://reurl.cc/y7rZQD。
[3]〈習近平主持召開二十屆中央國家安全委員會第一次會議強調 加快推進國家安全體系和能力現代化 以新安全格局保障新發展格局〉，《新華網》，2023年5月30日，https://reurl.cc/65Z2yy。
[4]“US-based Forrester Research to Close China Office Amid Beijing’s Crackdown of Foreign Advisories,” South China Moring Post, May 18, 2023, https://reurl.cc/OvA1XR; “Exclusive | US Consulting Giant Bain & Company Offers China Staff 6 Months of Voluntary Leave, Sources Say,” South China Moring Post, May 11, 2023, https://reurl.cc/8joG34; “Exclusive: US Consultancy Mintz’s Executives Leave Hong Kong after China Raid,” Reuters, May 19, 2023, https://reurl.cc/AA7qkj.
[5]〈拍案｜「國門」之外、網路背後……這些危害國家安全的行為要警惕〉，《新華網》，2023年4月14日，http://www.news.cn/legal/2023-04/14/c_1129522442.htm。
[6]吳國光，〈國事光析: 以「經濟建設為中心」時代的結束 —— 中共二十大的深層主題〉，《美國之音》，2022年10月25日，https://reurl.cc/nD1z02。
[7]會議上，習近平指出，「要以新安全格局保障新發展格局，主動塑造於我有利的外部安全環境，更好維護開放安全，推動發展和安全深度融合」。〈習近平主持召開二十屆中央國家安全委員會第一次會議強調 加快推進國家安全體系和能力現代化 以新安全格局保障新發展格局〉，《新華網》，2023年5月30日，https://reurl.cc/65Z2yy。
[8]陸婭楠，〈外商投資准入負面清單進一步縮減（政策解讀）〉，《人民網》，2021年12月28日，https://reurl.cc/eD3x6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