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中國「躺平式幹部」觀察
2022.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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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近期，中國基層幹部治理出現新變化。多地頒布幹部激勵機制，強調用人「不拘一格」，更有部分地區開放自薦管道，試圖打破過往幹部選拔任用制度。而在為基層幹部隊伍注入新血的同時，對於現職幹部的管理也成為重中之重，中國政府亟欲整治官場中「工作得過且過，滿足於開會了事」或「怕得罪人、怕出問題、怕擔責任」的「躺平式幹部」，如河南省臥龍區近日發布〈關於公開徵集「躺平式幹部」問題線索的通告〉，向社會大眾徵求區內黨員幹部與公職人員符合「躺平式幹部」的相關證據，平頂山市組織部亦提出要「探索不擔當不作為幹部認定和組織調整機制」，[1] 顯示中國官方正在找尋治理這些「躺平式幹部」的最佳解方。以下將針對中國「躺平式幹部」問題與未來發展作分析。
貳、安全意涵
一、「躺平」風潮席捲中國
自2021年4月，中國青年開始崇尚「躺平」文化，其認為在現今貧富差距過大、社會階層僵化的中國社會，已難以透過努力從激烈競爭中脫穎而出。因此，中國青年多抱持著悲觀的態度「躺平」，強調「少工作、不買房、不買車、不購物、不結婚、不生子，用最低慾望過生活」。[2] 而此種消極心態，已引起中國政府高度關注，認為民眾崇尚此種文化，可能會對經濟社會發展產生負面影響。中國官媒《新華網》、《南方日報》與《光明日報》多次發文批評，指出「躺平」可恥，強調社會大眾須警惕「未富先躺」現象、拒絕「躺平」等，[3] 「躺平」二字更成為中國知名社群網站「豆瓣」的敏感詞，多個「躺平」討論群組遭封殺。[4]
然而，中國官方的發文疾呼與網路輿論管控並無實效，「躺平」文化甚至擴散至中國官場。中共紀檢機關於2021年11月發表〈看看這些不推不幹的「躺平式幹部」〉一文，點出「躺平式幹部」的種種面貌，希冀能起到警示作用。[5] 《紀檢機關報》2022年4月亦刊登〈幹字當頭 拒絕「躺平」〉一文，指出浙江省三個地方機關被評為「景寧躺平者」，[6] 顯示「躺平式幹部」可能已是中共官場的常態現象。
二、「躺平式幹部」影響中央政策落實且有失民心
更重要的是，對於中共高層掌權者而言，地方官員的「躺平」心態嚴重影響施政效率，一方面使中央政策無法有效落實，另一方面，官員的「躺平」、推諉與不作為等行為，有損中國共產黨的民心，故「躺平式幹部」成為中共亟欲處理的嚴重問題。以疫情防控為例，中共中央下令「動態清零」，而「清零」政策高度仰賴嚴密的社會管控，且需要完善的配套措施，也就是說，需要地方官員的高度配合。然而，回顧今（2022）年幾波新冠疫情防控的實際情況，可發現中共官僚體制的缺陷，在經歷大力反腐與作風整治運動，中共底層官員為了確實掌握上意、避免犯錯，導致其在實際政策執行上過於謹慎，凡事必向上請示或匯報，形成所謂向上負責的官僚體制，嚴重減損地方政府的自主性，導致施政失去彈性且危機處理能力低落，[7] 而在其中也造就了一批會讓中共失去民心的「躺平式幹部」，更別提封城對於中國社會的影響，引發民眾的不滿情緒。故在這一波嚴重衝擊中國經濟的上海疫情期間，《人民日報》即特別發文強調「越是防疫吃緊，越要摒棄『躺平』心態」。[8]
參、趨勢研判
一、「躺平式幹部」問題之解方難尋
近來各地針對「躺平式幹部」所提出的解方並無法根治「躺平式幹部」問題。無論是由社會監督、民眾提供證據的舉報方式，或是由黨內點名批判，希冀達到殺雞儆猴般「調整一個、警示一批、教育一片」的整治方式，皆難以有效解決幹部「躺平」的現象。如前所述，由於中共治理結構基本上是一種向上負責的體制，即便近年來歷經多次幹部管理選任相關條例的修正，中共黨內仍面臨幹部抱持形式主義、官僚主義的不作為與「躺平」問題，且須透過黨中央直接派遣巡視組，來確保地方下屬的忠誠性與積極性。[9] 以此次推出自薦機制與向社會大眾徵集「躺平式幹部」證據的河南省來說，其實早在2015年，河南省即發起過「懶政怠政為官不為專項治理活動」，中紀委在隔年公布共有2,537位官員受處分，[10]而至今仍有幹部「躺平」現象，顯示中共現有幹部管理模式並無效果。
二、幹部激勵制度實效有限
此次各地推出的優秀幹部自薦機制，預料將難以達到效果，主因在於該制度仍強調與中央保持一致的「看齊意識」。如南陽市在頒布《南陽市領導幹部自薦制度實施辦法（試行）》時，同步發布《南陽市領導幹部思想匯報管理制度》，強調幹部對於中共黨中央決策與路線的貫徹，[11] 故很可能仍會陷入前述向上負責官僚體制的困境。最後，自薦制度所提出的「大膽自薦」、「無需考慮是否有空缺職位」等創新作法，是否能打破中共現有幹部選拔任用制度，並為中國官場帶來新氣象，仍有待後續觀察。
[1]〈中國多地出臺激勵機制治理「躺平式幹部」〉，《聯合早報》，2022年6月30日，https://www.zaobao.com.sg/news/china/story20220630-1288019；〈多地出台幹部激勵機制，這裡可以自薦「當官」〉，《中國新聞網》，2022年6月29日，https://reurl.cc/o1Wb2v。
[2]王凡，〈「內卷」與「躺平」之間掙扎的中國年輕人〉，《BBC新聞網》，2021年6月2日，https://www.bbc.com/zhongwen/trad/chinese-news-57304453；陳筠，〈國家在「做夢」人民卻「躺平」中共一大警訊？〉，《美國之音》，2021年6月11日，https://reurl.cc/M0qmxK。
[3]〈「躺平」可恥，哪裡來的正義感？〉，《南方日報》，2021年5月20日，http://epaper.southcn.com/nfdaily/html/2021-05/20/content_7944231.htm；〈引導「躺平族」珍惜韶華奮發有為〉，《光明日報》，2021年5月20日，https://epaper.gmw.cn/gmrb/html/2021-05/20/nw.D110000gmrb_20210520_2-11.htm；〈新華社談「躺平族」：「未富先躺」須警惕！〉，《新華社》，2021年5月25日，http://finance.sina.com.cn/jjxw/2021-05-25/doc-ikmxzfmm4475130.shtml；〈拒絕「躺平」，86歲老科學家有個超「燃」作息表〉，《新華網》，2021年6月1日，http://education.news.cn/2021-06/01/c_1211181098.htm。
[4]〈豆瓣封鎖多個「躺平小組」禁相關討論 網民：躺平又沒傷天害理〉，《香港01》，2021年6月1日，https://www.hk01.com/sns/article/632311。
[5]楊心怡、郭妙蘭，2021，〈看看這些不推不幹的「躺平式幹部」〉，《中國紀檢監察雜誌》，2021年第21期，http://zgjjjc.ccdi.gov.cn/bqml/bqxx/202111/t20211101_253287.html。
[6]樂兵，〈幹字當頭，拒絕「躺平」〉，《中國紀檢監察報》，2022年4月15日，https://jjjcb.ccdi.gov.cn/epaper/index.html?guid=1514725683459260418。
[7]〈周雪光專訪：新冠疫情暴露「剛性」體制弊端〉，《BBC新聞網》，2020年3月3日，https://www.bbc.com/zhongwen/trad/chinese-news-51703169。
[8]〈人民日報：越是防疫吃緊，越要摒棄「躺平」心態〉，《新華網》，2022年4月7日，http://www.news.cn/2022-04/07/c_1128540198.htm。
[9]張執中，2019，〈中共《修訂黨政領導幹部選拔任用工作條例》評析〉，《展望與探索》，第17卷第5期，頁16-21。
[10]〈河南：專項治理懶政怠政為官不為 2537人被處理〉，《人民網》，2016年3月25日，http://politics.people.com.cn/n1/2016/0325/c1001-28226838.html。
[11]〈中共南陽市委召開新聞發布會 發布領導幹部《自薦制度》《思想匯報制度》〉，《南都晨報》，2022年6月15日，http://epaper.01ny.cn/http_cb/html/2022-06/15/content_841481.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