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大興「調查研究」之意涵與影響
2023.0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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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中共高層近日頻頻指示全黨上下須大興「調查研究」，中共中央辦公廳進一步於今（2023）年3月公開〈關於在全黨大興調查研究的工作方案〉。[1] 此要求緣起於，習近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的民主生活會（2022年12月26日至27日）上所提。其後李強接連於「兩會」會後記者會（2023年3月13日）及國務院常務會議（2023年3月14日）上跟進。習近平亦在以縣處級以上領導幹部為重點所召開的「學習貫徹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主題教育工作會議」（2023年4月3日）上再度要求全黨要深入「調查研究」。[2] 承前述，預期今年大興「調查研究」應是中共全黨上下的主要任務之一，下文則分別闡釋中共提倡全黨上下執行「調查研究」的目的及影響。
貳、安全意涵
一、中共試圖藉「調查研究」拓寬資訊來源並提升資訊品質
習近平出席二十屆中紀委二次全會（2023年1月9日）時提出「六個如何始終」，以此說明大黨（中共）獨有的難題，[3] 而這正是中共全黨大興「調查研究」最重要的目的——「如何始終能夠及時發現和解決自身存在的問題」。[4] 是故，習近平稱「實事求是是我們黨的思想路線的重要內容」，「要了解實際，就要掌握調查研究這個基本功」，並強調要堅持群眾路線、走進群眾。[5] 承前述，中共中央為拓寬資訊來源，取得準確的資訊以因應各種不確定的變局，特別指出「調查研究」的兩項重點。[6]
其一，赴基層查找問題，拓展問題的面向。習近平於「學習貫徹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主題教育工作會議」上指出，各級領導幹部須「撲下身子、沉到一線」深入基層，尤其是平常幹部較少關注的地區、機構，如農村、社區、企業、醫院、學校，以及「兩新」機構（新經濟組織與新社會組織），[7] 既看「高樓大廈」，也看「背陰胡同」。其次為修改調研的方式，要求幹部「力戒形式主義、官僚主義」，避免「走馬看花」等下級上呈報告，而是「下馬看花」親自蒐整掌握真實的情況與問題。據〈關於在全黨大興調查研究的工作方案〉的要求，幹部須採取脫胎於安全生產領域的調研方式——「四不兩直」，藉此繞過基層單位的「層層準備」，提高資訊品質。[8]
二、中共欲藉「調查研究」改善決策品質
據〈關於在全黨大興調查研究的工作方案〉，此次中共以毛澤東「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為名，號召全黨發起「調查研究」。此舉意味著發想、推動任何政策的前提在於要有「調查研究」的基礎。若在結合前述「深入實際、深入基層、深入群眾」的方式，顯示中共除了寄望「調查研究」拓展資訊來源、獲取準確的資訊以外，也企圖藉著在這些資訊基礎之上，可推出更貼近社會脈動的政策。習近平今年「兩會」赴江蘇代表團時便指出，「一個城市是不是就靠一業來發展，那不一定。靠幾業，靠什麼業，都要一把鑰匙開一把鎖，根據具體情況去定，不能下單子」。[9] 此外，透過提升「調查研究」的品質，亦可提升幹部識別問題的能力，以及強化官僚體系回應社會需求的即時性。
參、趨勢研判
一、基層執行「調查研究」的過程恐現弊端
「四不兩直」的方式就是為了解決習近平所指——「不能搞調研自主性差、喪失主動權的『被調研』」等此類問題。然而，中共中央即使力求幹部「調查研究」的方式需改變，但在實務上仍發現以下三點問題。[10] 第一，「調查研究」從現地調查變成了資料蒐整，「逐級調研，卻成為逐級要材料」。不論是上級領導、本地領導或同級單位的「調查研究」，均出現各部門分別提供業管資訊，使基層單位的負擔大幅增加，隨之而來「調查研究」的品質恐更顯低落。其次，當領導幹部僅透過各級相關單位「蒐整資料」而無暇赴現地「調查研究」，「調查研究」所出的報告便極可能因為都是同一批「資料提供者」，而造成資訊重複的問題。然而，若錯誤的資訊被一再流轉，「調查研究」可能反而成為包袱。第三，幹部採取「四不兩直」的調查方式，雖更易察覺到問題，但也恐因該問題「老大難」沉痾難解，或牽連甚廣事關其他部門等考量，導致調研者選擇視而不見，使「調查研究」無法達到預期效果。
二、「調查研究」將合理化數據蒐集的趨勢
在資訊化時代下，中共積極透過數位足跡與各類監視設備，系統性地蒐整國內公民資訊已是不爭的事實。近年學術界與政策圈也紛紛視中國為主要「數位化威權主義」（digital authoritarianism）的個案而加以討論並防範之。此外，從今年「兩會」後公開的〈黨和國家機構改革方案〉可知，中共設立國家數據局企圖集中治理、開發、應用規劃數據資料等權限，進一步提高數據監管與產業相關應用的效率。綜上述，吾人可知，積極運用數據資料、擴展國家能力已成為中共探索社會治理的路徑圖。
在此種趨勢之下，中共官方亦提倡「充分運用互聯網、大數據等現代信息技術開展調查研究，提高科學性和時效性」。[11] 換言之，傳統「文山會海、材料報送」的方式已無法滿足調查所需。[12] 在官方已掌握大量數據資料的前提下，領導幹部將能從數據分析著手，將有助於從紛雜的資訊中描繪出真實的輪廓，以及提升掌握與預判輿論、問題走向的時效性。是故，在此趨勢之下，基層恐加大蒐整公民資訊的力度與面向，以服務全黨大興「調查研究」的任務。
[1]〈中辦印發《關於在全黨大興調查研究的工作方案》〉，《人民網》，2023年3月20日，http://politics.people.com.cn/BIG5/n1/2023/0320/c1001-32647342.html。
[2]習近平，〈在學習貫徹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主題教育工作會議上的講話〉，《求是網》，2023年4月30日，http://www.qstheory.cn/dukan/qs/2023-04/30/c_1129581895.htm。
[3]「六個如何始終」意指，如何始終不忘初心、牢記使命，如何始終統一思想、統一意志、統一行動，如何始終具備強大的執政能力和領導水平，如何始終保持幹事創業精神狀態，如何始終能夠及時發現和解決自身存在的問題，如何始終保持風清正氣的政治生態。〈習近平在二十屆中央紀委二次全會上發表重要講話〉，《新華網》，2023年1月9日，http://www.news.cn/politics/leaders/2023-01/09/c_1129268488.htm。
[4]從〈關於在全黨大興調查研究的工作方案〉所示，現階段中共認為這些「自身存在的問題」主要聚焦於經濟發展、社會穩定、黨的建設等三大面向。其包含：如何推動高質量發展、統籌發展與安全、深化改革開放、維護社會穩定、從嚴治黨、健全全面依法治國及處理意識形態挑戰。〈中辦印發《關於在全黨大興調查研究的工作方案》〉，《人民網》，2023年3月20日，http://politics.people.com.cn/BIG5/n1/2023/0320/c1001-32647342.html。
[5]曲青山，〈調查研究是我們黨的傳家寶〉，《求是網》，2023年4月16日，http://www.qstheory.cn/dukan/qs/2023-04/16/c_1129525609.htm。
[6]〈中辦印發《關於在全黨大興調查研究的工作方案》〉，《人民網》，2023年3月20日，http://politics.people.com.cn/BIG5/n1/2023/0320/c1001-32647342.html。習近平，〈在學習貫徹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主題教育工作會議上的講話〉，《求是網》，2023年4月30日，http://www.qstheory.cn/dukan/qs/2023-04/30/c_1129581895.htm。
[7]新經濟組織主要指稱非公有制經濟實體，如個體工商戶、私營企業、外資或港澳台資控制之企業、非國有控股的股份制公司等。新社會組織則介於黨務部門與行政部門之間的各類中介組織、群眾團體、基金會、民辦非企業單位等。
[8]「四不兩直」意指，不發通知、不打招呼、不聽彙報、不用陪同接待，直奔基層、直插現場。陳睿，〈「四不兩直」的方式為什麼好？〉，《中國共產黨新聞網》，2023年4月26日，http://theory.people.com.cn/n1/2023/0426/c40531-32673762.html。
[9]〈「一把鑰匙開一把鎖」（兩會現場觀察）〉，《人民網》，2023年3月6日，http://paper.people.com.cn/rmrb/html/2023-03/06/nw.D110000renmrb_20230306_1-02.htm。
[10]〈幾十個調研任務壓給「一枝筆」「逐級調研」豈能成為「逐級要材料」〉，《半月談網》，2023年4月14日，http://www.banyuetan.org/jrt/detail/20230414/1000200033134991681290640161542802_1.html；〈學思想、強黨性、重實踐、建新功丨新華時評：多採取「四不兩直」方式深入調研〉，《新華網》，2023年5月7日，http://www.news.cn/politics/2023-05/07/c_1129596030.htm。
[11]〈中辦印發《關於在全黨大興調查研究的工作方案》〉，《人民網》，2023年3月20日，http://politics.people.com.cn/BIG5/n1/2023/0320/c1001-32647342.html。
[12]翟云，〈【光明論壇】調查研究要注重用資料說話〉，《光明網》，2023年4月25日，https://epaper.gmw.cn/gmrb/html/2023-04/25/nw.D110000gmrb_20230425_3-02.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