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北韓軍事對應模式與影響
2022.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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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北韓於10月18日，先後在西部戰線（黃海南道龍淵郡長山岬）和東部戰線（江原道高城郡長箭邑），向「北方界線」（Northern Limit Line，NLL）附近的海上緩衝區發射數百發砲彈，北韓總參謀部聲稱韓國軍隊在江原道鐵原郡舉行「護國22（護國訓練）」軍事演習，並且在北韓第5軍團駐地前線附近發射砲彈，明顯是「北侵作戰練習」。因此北韓在當天早上[1] 和下午 [2]共發動2次警告砲擊，19日下午《朝鮮中央電視》公開韓國軍隊在非軍事區（Demilitarized Zone, DMZ）附近進行砲訓的影片。[3] 10月24日，北韓貨輪「武浦號（Mu-Pho，音譯）」在黃海南道龍淵郡長山岬附近海域越過「北方界線」，疑似試圖朝向韓國白翎島航行，韓國海軍第2艦隊護衛艦實施警告射擊驅離。[4] 北韓貨輪返回北韓海域之後，駐守龍淵郡的「西部戰線海岸防禦部隊」以韓國軍事挑釁為由，向海上緩衝區發射10發砲彈。[5]
貳、安全意涵
一、北韓試圖提升朝鮮半島軍事危機
北韓這次選擇在中共「二十大」期間進行軍事挑釁，實屬罕見。過去中共「十九大」期間，北韓曾將近2個月毫無任何軍事動靜。不過當時北韓已完成第6次核試驗，「軍事大國」的政治目標已完成，正逢韓國平昌冬奧前夕，需改變對外策略，集中發展經濟，改善國際形象。
但從今年雷根號重返韓國開始，北韓已進行多次飛彈試射和軍事挑釁。根據《自由亞洲電台》的說法，北韓於10月18日發動砲擊當時，曾對內發布「戰鬥動員態勢」命令，要求全軍進入戰鬥動員狀態。[6] 金正恩最近一次公開對外下達非常時期命令是在2015年8月。當時韓國京畿道北部非軍事區發生「木盒地雷爆炸事件」，導致2名韓國軍人重傷，金正恩隨即宣布北韓進入「準戰時狀態」，[7] 下令海岸砲部隊和海軍進入最高警戒狀態。[8] 另有關10月24日北韓貨輪在未經事前通報就直接越界的做法，應是在試探韓國軍隊的反應機制，以此藉故施以反擊，或製造小規模武裝衝突。
二、中國的朝鮮半島政策仍不明確
相較近日北韓媒體大篇幅報導朝中關係與習近平連任總書記的消息。中國駐韓國大使邢海明於10月26日在韓國輿論團體舉辦的討論會當中，對當前半島局勢發表講話。他表示「中國支持朝鮮半島非核化，努力促進4方和6方會談」，並強調「中國從未默認過北韓的軍事挑釁行為」，希望能夠透過對話來解決爭端。[9] 他也認為「部分韓國媒體持續對中國過度負面報導，會傷害韓中兩國人民的感情，希望可以互相尊重」。
這應該是中國在「二十大」以後，首度對朝鮮半島局勢提出具體看法，但仍未有具體詳細內容。為了避免美中競爭導致朝鮮半島陷入軍事危機，中國未來應會與北韓進行適度溝通。此外，北韓在這段間所發起的軍事挑釁，造成韓美等國分散注意力，集中關注在朝鮮半島軍事危機，轉移周邊國家對於中國「二十大」的注意力，讓中國得以順利完成會議和內部權力整頓，北韓的軍事挑釁反而成為中國的「潛在利益」，這或許是中國在這段時間持續保持默認和消極態度的原因之一。 [10]
參、趨勢研判
一、可能需要重新審視北韓遠程砲兵能力
北韓在10月14至24日之內，發射超過500多發砲彈，展現驚人的砲彈庫存量和遠程砲兵的作戰能力。北韓會有如此龐大的彈藥庫存量，可能與金日成在1970年代推展的「經濟與國防並進路線」有關，當時金日成希望國內民生與國防工業設施能互相支援，提高軍火工業生產規模，達到「自衛國防」且彈藥自給自足的目標，同時也可對外出口，援助友邦。之前北韓對俄國出售砲彈的傳聞，有部分推論便是以此為基礎，北韓目前可能還保有相當龐大的砲彈庫存量，其軍工產業運作應還可以維持「自給自足」的程度。 [11]
北韓於1980年代開始擴大編制遠程砲兵，當時北韓已意識到傳統武器的發展侷限，因而把重心轉移到非對稱武力，例如彈道飛彈、核武等領域。原本「對南（韓國）革命戰略」是以「敵後特種作戰」為主，後來以遠程砲兵和政治宣傳為主的「配合戰」[12] 取而代之。[13] 以強大且有廣大覆蓋率的遠程火砲能力，對韓國實施軍事恐嚇「讓首爾陷入火海」，影響韓國民情輿論。[14]
北韓軍事戰略強調「奇襲、配合、速戰速決」，依照北韓的論述，理應可在最短時間之內，集中砲兵火力奇襲，在對方還未反應過來之前，發動局部戰爭，使對方陷入癱瘓或恐慌，之後移轉至其他陣地。[15] 然而從北韓在延坪島砲擊事件當時的部署，以及後續歷年北韓軍事挑釁的內容變化來看，2013年擴編成立的「朝鮮人民軍戰略軍」已逐漸取代遠程砲兵的角色，成為對韓國軍事威嚇的主角，但部署在非軍事區附近的海岸、遠程砲兵部隊仍可以對韓國邊境地區和首爾造成嚴重的軍事威脅。[16]
二、中國或將調整「韓中」與「朝中」關係
如果邢海明的說法屬實，中國很有可能會在習近平的第3任期開始逐步改善與「韓、朝兩國」之間的關係，目前韓中關係最大的「絆腳石」，也就是「三不原則」，中國主張「薩德會影響中國本土」的說法可能難以說服韓國。韓國對於中國「一限」的主張可能不會再有任何讓步。[17] 韓中關係目前已經走到相當關鍵的時刻，蜜月期基本上已經結束，對於台海情勢，韓國已無法繼續置身事外；對於經濟領域，由於美國開始限制對中出口高科技技術，中國未來推展國產先進技術的過程，可能會要求身為重要夥伴的韓國，持續提供協助。[18]
有關韓美軍事同盟的部分，韓國從明年開始將會恢復大型聯合軍事演習，除了今年的「乙支自由護盾」（Ulchi Freedom Shield, UFS）與「警戒風暴」（Vigilant Storm），韓國已開始計畫從明年春季開始實施一系列的韓美聯合兩棲登陸訓練，類似過去曾舉行過的「雙龍登陸訓練」、「大雷霆」（Max Thunder）或「警戒王牌」（Vigilant Ace）等演習項目，並新增空中、海上訓練內容。從北韓最近對於韓美聯合軍演的激烈反應來看，明年新增的大型韓美聯合軍演必定會再次引起北韓的反彈，韓美聯合軍演主要目的雖然是為了震懾北韓，使其不得輕舉妄動。但這對中國而言，實為一個潛在風險。
0月25日正逢「抗美援朝」紀念72周年，北韓與中國都有相關公開慶祝行程，朝中關係在「二十大」之後可能會進入新階段，共同對應美國的圍堵策略，也共同促進周邊地區發展。由於中國對於北韓軍事挑釁仍舊採取默認與消極的態度，這或將促使韓美日軍事安保同盟加速發展。為了避免在相關議題陷入邊緣的窘境，中國可能會再次提倡王毅曾提出的「雙軌並進」和「雙暫停」路線，繼續作為對朝政策的主軸，把朝核問題責任再反推給美國。 [19]
[1]〈조선인민군 총참모부 대변인발표〉，《조선중앙통신》，2022年10月19日，http://www.kcna.kp/kp/article/q/d0c66ca4ecab2c540dffd5b3381d3ba7.kcmsf。
[2]〈조선인민군 총참모부 대변인발표〉，《조선중앙통신》，2022年10月19日，http://www.kcna.kp/kp/article/q/a3cfbd396c205e7f6e179d9c7f251df7.kcmsf。
[3]〈북한, 남측 병사포탄발사 장면 공개〉，《연합뉴스》，2022年10月19日，https://www.yna.co.kr/view/PYH20221019205500042。
[4]目前有關該艘北韓貨輪的來歷依舊眾說紛紜，北韓曾在2020~2022年大量購買報廢貨輪，這或許是當時所購買的其中之一。〈NLL 침범 ‘무포호’, 과거 제3국서 등록 취소...최근까지 중국 입항〉，《미국의 소리》，2022年10月25日，https://www.voakorea.com/a/6803491.html。
[5]〈조선인민군 총참모부 대변인발표〉，《조선중앙통신》，2022年10月24日，http://www.kcna.kp/kp/article/q/caaaabb21bc8a74bc97a8d070bf79454.kcmsf。
[6]〈북, 전군에 전투동원태세 발령〉，《자유아시아방송》，2022年10月22日，https://www.rfa.org/korean/in_focus/nk_nuclear_talks-10202022113635.html。
[7]〈북한, 전방지역 '준전시상태' 선포…과거 사례는〉，《연합뉴스》，2015年8月21日，https://www.yna.co.kr/view/AKR20150821061700014。
[8]目前北韓所定義的「非常時期」可分5個階段，由高而低依序如下，第1階段: 戰時狀態，第2階段: 準戰時狀態，第3階段: 戰鬥動員態勢，第4階段: 戰鬥動員準備態勢，第5階段: 戰鬥警戒態勢；當最高司令官下達第3階段以上的命令，所有黨政軍機構將以最高司令官為中心，轉換為「非常支援體系」，所有部隊將取消外出休假，全面進入戰鬥狀態。參考出處: 고재흥, 〈북한군의 비상시․평시 군사 지휘체계 연구〉（통일정책연구，14권2호，2005年），137頁，https://reurl.cc/MX1qyW。
[9]〈싱하이밍 대사 “중국, 北도발 묵인한 적 없어…대화 통해 해결해야”〉，《KBS NEWS》，2022年10月26日，https://news.kbs.co.kr/news/view.do?ncd=5587313。
[10]〈전문가들 “시진핑 3기 중국, 북한 더 밀착…핵실험 눈 감고 대북제재 협조 안할 것〉，《미국의 소리》，2022年10月25日，https://www.voakorea.com/a/6804054.html。
[11]〈탄약 대량 보유한 북한, 이미 러에 무기 공급-NK 뉴스〉，《뉴시스》，2022年9月7日，https://reurl.cc/QWnzk0。
[12]「配合戰（배합전）」是北韓針對南北軍事對峙局勢所發展出來的軍事戰略，金日成參考蘇聯正規軍和毛澤東的非正規游擊戰略，於1960年代所提出的戰術構想，意即「正規戰和游擊戰」與「前線作戰和敵後作戰」的整合概念，而非完全只依靠正規軍作戰。「配合戰」後來發展成為北韓非對稱作戰的重要一環，這當中也包含了政治戰和網路戰。參考文獻：〈[긴급진단] 최신 북한군 戰力：核-미사일-기동軍-사이버戰으로 美軍 증원 전에 결판〉，《월간조선》（2009年5月號），http://monthly.chosun.com/client/news/viw.asp?nNewsNumb=200905100026。
[13]문광건，〈북한의군수산업〉，《국방과기술》（No.235，1998年），頁38， https://reurl.cc/58k39v。
[14]有關「首爾陷入火海」的論述始於1994年3月19日在板門店舉行的第8次南北實務會議，北韓副部長級首席代表朴英秀曾說「這裡（板門店）離首爾不遠，一旦發生戰爭，首爾將會變成火海」，之後該論述被簡稱為「首爾火海（서울 불바다）」。北韓後來對韓國的批判、威脅言論也曾數次使用過該單詞。最近一次是2020年開城南北聯絡事務所被炸毀的時候，北韓《朝鮮中央通信》在2020年6月17日發表論評，要求韓國謹慎發言，否則會出現比「首爾火海還要嚴重的威脅」。原文參照：〈파렴치의 극치 조선중앙통신사 론평〉，《조선중앙통신》，2020年6月17日，http://kcna.kp/kp/article/q/20605bf616fe278b225fb1cceba25155.kcmsf。
[15]김장현, 《평시 북한군 포병위협과 한국군 대응체계 분석》（국민대학교 석사학위논문，2013年），22-23頁。
[16]〈남북 더 세진 火力… 서해 높아진 긴장 파고〉，《동아일보》，2013年11月21日， https://reurl.cc/91oj8O。
[17]過去文在寅政府曾與中國政府針對薩德問題達成「3不原則」，也就是「不追加薩德反飛彈系統」、「不加入美國飛彈防禦體系」、「不加入韓美日軍事同盟」，但是中國事後單方面宣稱還有「一限」，也就是「限制使用現有的薩德反飛彈系統」。目前韓國政府仍未承認此「一限」，這也被稱為是韓中關係的「絆腳石」，依照目前韓國國內的輿論局勢，尹錫悅政府可能不會接受中國提出的「一限」，這將會是未來韓中雙方高層對話的重點之一。
[18]〈[시진핑3기]파고높아지는미중경쟁…한중관계에복합도전〉，《매일경제》，2022年10月23日，https://www.mk.co.kr/news/politics/view/2022/10/937882/。
[19]〈中国外长王毅在安理会提出解决朝鲜半岛问题的「双轨并进」和「双暂停」主张〉，《联合国新闻》，2017年4月28日，http://www.mod.gov.cn/big5/topnews/2022-10/27/content_4924410.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