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解放軍參與首屆「非洲空軍論壇」之戰略意涵
2022.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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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鄰接北大西洋海岸的西非國家塞內加爾（Senegal），於2022年10月26至27日，在首都達卡（Dakar）舉辦第一屆「非洲空軍論壇」（Africa Air Force Forum），吸引近300位來自40多個國家國防與軍工企業代表與會，其中更包括20位以上的空軍參謀長，針對非洲區域安全情勢、反恐、反叛亂、「低強度衝突中的空中作戰」（Air Operations in Low Intensity Conflict）與能力建設交換意見。[1] 論壇旨在建立非洲區域的航空社群、促進戰術交流與擴展航空「維護、維修和營運」（Maintenance, Repair, and Operations）之「供應鏈合作」。這也是首屆公開針對非洲空軍與航空及軍工產業合作召開的國際大型論壇，象徵非洲區域在國際戰略與安全地位上重要性的提升，與未來該區域航空產業發展的潛力。
從公開資訊可發現，中共北部戰區副司令劉文起空軍中將，同巴西國防部的空軍准將Vincent Dang、法國空軍副參謀長巴利索（Frédéric Parisot）中將、西班牙帕爾多（Jose Luis Pardo）空軍中將、以及美國駐歐非空軍（United States Air Forces in Europe – Air Forces Africa）暨北約盟軍空軍司令部（Allied Air Command）司令赫克爾（James B. Hecker）空軍上將，並列為非洲國家以外的五位國際高階空軍將官代表。[2] 中共由劉文起空軍中將率團公開參與由塞內加爾舉辦的首屆「非洲空軍論壇」，凸顯解放軍影響力已延伸至西部非洲與大西洋領域。本文試圖探析解放軍參與「非洲空軍論壇」的戰略意涵。
貳、安全意涵
一、 中共對西非與北大西洋領域野心之展現
當各界普遍視中國為「系統性的競爭者」（Systemic Rival），或「修正主義者」（Revisionist），而高度關注與投入資源及軍事能量至印太區域的同時，中共正逐步藉著對西非國家的基礎建設、投資與軍事援助，擴張其在北大西洋領域的影響力。從地緣角度觀察，中共在北大西洋擴張的影響力可能相較其在印太區域勢力之鋪墊，對美國本土與相鄰大西洋的國家來說，更可形成直接的風險與挑戰。而解放軍本次公開其參與西非塞內加爾所舉辦的「非洲空軍論壇」行程，透露出中國在大西洋沿岸等西非國家軟硬實力之部署已邁入成熟階段，因此得以對外釋放出中國同美國、法國等國家一樣，係西非與北大西洋區域重要行為者的訊號。 [3]
中國近年來對於鄰接大西洋西部非洲之經營態度，從原先的低調布局轉為願意公開中方在西非的影響力成果，某個程度證明中國正逐步取代早期歐洲國家（如法國）在西非的角色，成為該區域具有影響力的大國。以塞內加爾為例，2016年中塞建立「全面戰略合作夥伴關係」，2018年7月塞國成為第一個加入「一帶一路」的西非國家。中國目前為塞國第二大貿易夥伴，僅次於法國。在基礎建設發展上，中國近10年內投入約15億美元的資金建設塞國的高速公路、港口、大橋等有助中國延伸其利益的關鍵節點設施。 [4]
塞內加爾也是2021年「中非合作論壇」（FOCAC）的地主國。這係20年來「中非合作論壇」首次在西非舉辦。論壇中揭示的《達卡行動計畫》（Dakar Action Plan），針對中非的軍事、警務執法、數位基礎建設、媒體等多重領域合作都可看出中方對西部非洲國家的經營，帶有長線經濟與安全部署之戰略意圖。 [5]
二、中共軍工企業於西非之擴張
從本次「非洲空軍論壇」的主要贊助單位與講者名單，可觀察出中共大型軍工企業在西部非洲區域擴張的影響力。依據作者2022年10月30日取得的公開資料，「非洲空軍論壇」的主要贊助單位包括來自比利時、以色列、南韓與中國的軍工企業（詳見下表）。然有趣的是，對比擁有論壇發言權的講者名單後發現，僅來自中共「北方工業」（Norinco）與「保利科技」（Poly Technologies）這兩家中方的國營軍工企業代表與一位隸屬中國萬豐奧特控股集團下的「鑽石飛機工業集團」 （Diamond Aircraft Industries）代表，獲得公開的論壇發言權。[6] 比利時、以色列與南韓的軍工企業雖係主要贊助商，但其與會代表並無獲得公開致詞的機會。這凸顯中方的軍工企業代表與其他企業代表的不同，或許在態度上更為自信與願意展現其軍工企業在西非的勢力。
表、2022年「非洲空軍論壇」主要贊助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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贊助公司名稱 |
主要業務 |
所屬國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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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Trade Belgium |
軍火製造與銷售 |
比利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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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 Consultants Ltd |
軍事安全訓練與諮詢 |
以色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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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RD Aerosystems |
機載導彈保護系統和機載監視 |
以色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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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ueBird Aero Systems |
戰術無人機系統 |
以色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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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G Nex1 |
導彈、反坦克飛彈、魚雷、雷達、電子設備、航空電子設備、通信系統 |
南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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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I |
教練機 |
南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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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tho international |
軍工 |
塞內加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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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eadicopter Ltd |
無人駕駛直升機 |
以色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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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rinco |
軍工 |
中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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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ly Technologies |
飛彈和其他軍事產品 |
中共 |
資料來源：作者整理自“Africa Airforce Forum,” Airforceafrica, October 30, 2022, https://airforceafrica.com/#vipspeakers。
「非洲空軍論壇」的公開網站並無揭露贊助商的投入金額。該等贊助商的資訊於2022年11月22日已無法查詢，資料遭受管制。吾人無法得知「北方工業」與「保利科技」是否因投入較多的金額才獲得公開發言的場次。然從文獻可知，中共自2000年至2018年向塞內加爾提供約3600萬美元的武器（不包括小武器和輕武器），係塞國第二大的武器供應國。[7] 中國提供給塞國的裝甲車、坦克、推土機與榴彈砲等裝備與武器均來自「北方工業」與「保利科技」。 塞內加爾的憲兵於2022年8月29日亦加碼向「北方工業」訂購12 輛裝甲車和偵察車。[9] 由此可見，中共大型軍工企業正在擴大其於西部非洲區域的勢力範圍。
三、拓展中方飛航軍工產業的非洲市場
中共參與首屆「非洲空軍論壇」另一值得關注的亮點，係隸屬中國萬豐奧特控股集團下「鑽石飛機工業集團」全球營銷與航班營運總監Jane Wang女士的致詞。 她表示「鑽石飛機工業集團」已與塞內加爾空軍達成共識，提供四批的DA-40教練機與飛航訓練服務。 Jane Wang表示，非洲是一個戰略關鍵的市場，「鑽石飛機工業集團」旗下的DA-62大型偵察機更可以強化非洲各國的情報、監視和偵察任務。[12] 未來預期「鑽石飛機工業集團」在非洲市場的市占率將進一步提升。換言之，中國軍事飛航的觸角已開始深入西非國家空軍的日常訓練與情監偵等特殊任務。這不僅可開拓航空與軍工企業的商業市占率，更有利解放軍提升其在北大西洋沿岸的戰略與情報優勢。
作者也發現，Jane Wang在致詞時刻意淡化「鑽石飛機工業集團」隸屬於中國萬豐奧特控股集團的事實，僅宣稱該公司來自奧地利。[13] 「鑽石飛機工業集團」的總部的確設立於奧地利，係全球知名的飛機製造商，在引擎研發與教練機製造上具備領先技術與廣大客群。然該公司於2011年時遭遇資金週轉問題，阻礙研發進程。[14] 中國萬豐奧特控股集團藉機於2016年先行收購該集團加拿大分公司60%的股份，2017年底時更一舉收購整個「鑽石飛機工業集團」。[15] 併購「鑽石飛機工業集團」後的萬豐奧特控股集團，得以快速轉型，從創立於1997年的汽車零件製造商（與中共國務院底下的「中國汽車技術研究中心」合資），升級為飛機核心零件與機載製造商，直攻全球的航空產業鏈。[16] 未來預期中共將致力擴張西非飛航市場、航空運營、飛行訓練與機場建設的版圖。
參、趨勢研判
一、大國競爭的國際局勢持續拉高非洲的戰略關鍵性
非洲國家對國際秩序的戰略價值及地位因美中競爭而提升，近期因俄國入侵烏克蘭而讓各國體認到關注與拉攏非洲國家的關鍵性。舉例來說，相較於西歐、美國、加拿大、澳洲與以色列等國在聯合國決議案上譴責俄國入侵烏克蘭與暫停俄國在「聯合國人權理事會」（UNHRC）職權一致性的投票，僅52%的非洲國家同意俄國的行為屬於入侵，19%的非洲國家同意暫停俄國在UNHRC的職權。[17] 非洲國家的世界觀與北方國家之間有著明顯的差異。這也是中國為何持續不斷經營中非關係。每年中共外長第一次的外訪刻意選擇非洲國家，強化非洲對中國關鍵的象徵意義。在此脈絡下，非洲國家成為想要維持與挑戰當前國際秩序行為者爭取的對象。德國總理蕭茲（Olaf Scholz）與法國總統馬克宏（Emmanuel Macron）於2022年5月及7月份時積極訪問非洲國家，更邀請南非與塞內加爾出席G7高峰會，凸顯西歐大國對非洲思維的轉變。 [18]
二、美國對中共在西非的飛航影響力已開始警戒
美國並無缺席首屆「非洲空軍論壇」。美方空軍司令赫克爾不僅肯定塞內加爾主辦論壇的動機，亦認為接軌國際飛航「供應鏈」與非洲軍方需求將有助產業界與非洲國家提升能量與利多，可產生有效嚇阻區域性低度衝突的空中能力。[19] 或許因中國與主辦國塞內加爾的友好關係，赫克爾致詞時並無著墨中國。然而在2022年9月20日與美國空軍部長肯達爾（Frank Kendall）同場「空軍暨太空軍協會」（Air and Space Forces Association）的場合中，赫克爾呼應肯達爾認為美國應強化「制空權」（Air Supremacy）的觀點，以嚇阻中國、俄國等威權挑戰者。[20] 換言之，即便赫克爾在非洲時沒點名中國，美方對中國飛航影響力的擴張充滿戒心。
美國空軍預計在2023年，與塞內加爾空軍聯合舉辦第12屆「非洲空軍司令座談會」（African Air Chiefs Symposium）。[21] 座談會的主題係「非洲空軍抵抗跨國威脅」（African Air Forces in the Fight Against Transnational Threats）。從座談主題來看，跨國威脅之對抗的範圍與廣度遠超越區域性的低強度衝突。美國正在強化與塞內加爾空軍合作的關係。以塞內加爾為軸心，擴散出鄰接北大西洋的西部非洲飛航領域，未來將是美中競爭的焦點之一。
[1]“Inaugural Africa Air Force Forum Wraps up in Senegal,” Defense Web, October 28, 2022, https://www.defenceweb.co.za/aerospace/aerospace-aerospace/inaugural-africa-air-force-forum-wraps-up-in-senegal/.
[2]“Africa Airforce Forum,” Airforceafrica, November 22, 2022, https://airforceafrica.com/#vipspeakers.
[3]〈國防部︰中國空軍代表團參加首屆非洲空軍論壇〉，《國防部網》，2022年 10 月 27 日 ，http://www.mod.gov.cn/big5/topnews/2022-10/27/content_4924430.htm。
[4]“Senegal,” Radio Free Asia, November 22, 2022, https://www.rfa.org/english/news/special/one-belt-one-road/senegal.html.
[5]“Forum on China-Africa Cooperation Dakar Action Plan (2022-2024),” Ministry of Foreign Affairs,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November 30, 2021, https://reurl.cc/qZnDon.
[6]同註5。
[7] “China’s Engagement in West Africa: The Cases of Ghana and Senegal,” PRIO Policy Brief, September 2022, https://www.shorturl.at/qDKV9.
[8]“Senegal Has Received New Armoured Vehicles from China,” Defense Web, April 8, 2016, https://www.defenceweb.co.za/land/land-land/senegal-has-received-new-armoured-vehicles-from-china/.
[9]“Major Facelift for Gen Moussa Fall’s Armoured Gendarmerie Vehicles,” Africa Intelligence, August 29, 2022, https://www.africaintelligence.com/west-africa/2022/08/29/major-facelift-for-gen-moussa-fall-s-armoured-gendarmerie-vehicles,109807309-art.
[10]“Jane Wang, Director Of Sales & Marketing & Flight Operation - Diamond Aircraft,” Great Minds Group, November 8, 2022,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zNs3vaJeJCE.
[11]同註10。
[12]同註10。
[13]同註10。
[14]“Diamond Aircraft in Rough after Ottawa Rejects Loan,” Financial Post, May 17, 2011, https://financialpost.com/transportation/diamond-in-rough-after-ottawa-rejects-loan.
[15]“Diamond Aircraft in Rough after Ottawa Rejects Loan; “China’s Wanfeng Completes Takeover of Diamond Aircraft Group,” Aviation Today, January 4, 2018, https://reurl.cc/MX67D4.
[16]同註15;〈萬豐奧威新建鋁合金輪轂工廠〉，《壓鑄週刊》， 2017年 12 月 27 日 ，http://www.yzweekly.com/xyzd/qiche/2002.htm;〈萬豐奧威：布局通用航空產業 打造「通用航空+」模式〉，《中證網》， 2020年 7 月6日，https://reurl.cc/qZnDXq。
[17]“Africa’s Rise in Strategic Importance on World Stage Could Reshape International Order,” Daily Maverick, August 30, 2022, https://www.dailymaverick.co.za/article/2022-08-30-africas-rise-in-strategic-importance-on-world-stage-could-reshape-international-order/. 同註17。
[18]同註17。
[19]“General, James B Hecker - Commander USA Air Forces Africa,” Great Minds Group, November 23, 2022,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VSW8IolR8Rg.
[20]“US Air Force Leaders Stress Importance of Air Dominance in Countering Rising Threats,” Flight Global, September 20, 2022, https://www.flightglobal.com/fixed-wing/us-air-force-leaders-stress-importance-of-air-dominance-in-countering-rising-threats/150245.article.
[21]“COMUSAFE Attends Africa Air Force Forum in Senegal,” Air Force, November 1, 2022, https://www.af.mil/News/Article-Display/Article/3205545/comusafe-attends-africa-air-force-forum-in-seneg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