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新喀里多尼亞獨立公投後的法國印太戰略布局
2021.12.24
瀏覽數
634
壹、新聞重點
2021年12月12日，法國在南太平洋的「特殊行政區」（collectivité sui generis）新喀里多尼亞（New Caledonia）完成了自2018年的第三次獨立公投，如表所示，新喀里多尼亞獨立在96.49%反對與3.51%支持的情況下未能通過。針對這樣的結果，法國總統馬克宏（Emmanuel Macron）表示「法國因為新喀里多尼亞決定留下變得更美麗。」[1]
然而，由於2021年9月新喀里多尼亞的新冠肺炎（Covid-19）疫情大爆發，獨派政黨認為在這樣的條件下無法進行公平的競爭而呼籲將公投日期推遲至2022年，但並未被法國中央政府所接受，是以獨立派陣營便呼籲其支持者抵制此次公投，造成三次公投當中最低投票率（43.90%），與前兩次公投相較減少了將近一半。因此，相較於留法派主張此次公投結果已經確立新喀里多尼亞將留在法國，獨派人士則認為此次公投不具法律與政治正當性，一切又將回到原點需要重新協商。[2]本文針對此次公投後新喀里多尼亞的情勢發展進行檢視並分析其所牽動的法國印太戰略布局。
表、新喀里多尼亞歷次獨立公投結果
| 公投時間 | 2018年11月4日 | 2020年10月8日 | 2021年12月12日 |
| 支持獨立 | 43.33% | 46.74% | 3.51% |
| 反對獨立 | 56.67% | 53.26% | 96.49% |
| 投票率 | 81.01% | 85.69% | 43.90% |
資料來源：作者整理自新喀里多尼亞政府網站，網址：https://ppt.cc/f9c6qx與https://ppt.cc/fv42qx。
貳、安全意涵
一、新喀里多尼亞的未來依舊不明朗
第三次獨立公投的未通過並不代表新喀里多尼亞將永久投入法國的懷抱中。一方面，1998年由法國政府與新喀里多尼亞各方所簽署《努美阿協定》（Noumea Accord）只規定在20年的過渡期結束後新喀里多尼亞將舉行三次獨立公投。在第三次獨立公投也未能通過的情況下，「相關各方將協商討論由此造成的局勢，並提出新的政治組織方案，在新方案未出爐的情況下，《努美阿協定》的相關規範將持續有效。」因此，本次公投結果雖然看似代表獨立運動的再次受挫，但從法律上來說新喀里多尼亞的未來仍有待各方討論。另一方面，前述提到由於受到疫情干擾，獨立派人士已主張對投票結果的異議，並表示他們會針對此次公投的有效性向聯合國提出申訴。[3]綜合而言，留法派與獨立派在這個過程中的力量拉鋸依舊是法國印太戰略的不安定因素。
二、法國在印太地區的話語權得以維繫
對於法國來說，新喀里多尼亞的重要性除了其所生產的鎳礦（Nickel）在法國國防產業鏈所扮演的關鍵角色以外，[4]其地理位置也具有高度戰略價值，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日軍便希望取得該地以做為控制與進取澳洲的跳板，1942年起美軍則將新喀里多尼亞作為太平洋戰場反攻日本本土的重要後勤補給基地。[5]因此，獨立公投未過確保了法國以「局內人」自居的印太戰略論述，特別是面對在澳英美三邊安全夥伴關係（簡稱：AUKUS）於2021年9月15日成立以後，面對在印太地區所形成的盎格魯撒克遜（Anglo-Saxon）反中聯盟，法國透過新喀里多尼亞仍能在該區保有高度影響力。
三、北京在美拉尼西亞的影響力將持續以經濟滲透為主
中國與新喀里多尼亞獨派陣營長期進行交往，並透過經濟利益吸引獨派人士的支持，主要動機除了鎳礦是北京正大力發展的電動車產業重要原料以外，新喀里多尼亞若能獨立將有利於中國擴張其在美拉尼西亞（Melanesia）的影響力，特別是新喀里多尼亞擁有美拉尼西亞諸島中最為接近澳洲及紐西蘭的地理位置。若美中於印太地區發生軍事衝突時，亦可以擔任壓制紐澳作為美國在南太平洋地區主要中繼站的角色。因此，作為新喀里多尼亞獨立後的主要尋求援助對象，獨立公投未過暫時遏制了中國在該區進一步擴大政治影響力的可能，但在新喀里多尼亞依舊相當依賴中國作為主要出口市場的情況下，經濟滲透將是北京持續在該區保持影響力的主要手段。
參、趨勢研判
一、巴黎將強化對新喀里多尼亞的經營
由於此次獨立公投失敗主因乃是獨派的抵制所導致，並不代表獨立勢力有所消退，因此在新政治組織方案提出前的「後《努美阿協定》時代」，巴黎勢必將聚焦新喀里多尼亞的經營，以消弭依舊相當高漲的獨立聲浪。法國過去已經對新喀里多尼亞挹注大量財政資源，巴黎當局每年皆投入20億歐元進行補助，相當於新喀里多尼亞國內生產毛額（GDP）的19%。在新冠肺炎爆發以後，法國中央政府也給予8.6億歐元的稅務減免以因應疫情所帶來的衝擊。[6]此外，為了防備中國軍事力量大幅增加所帶來的印太情勢變化，在新喀里多尼亞推動進一步基礎設施建設與防衛能力提升計畫將是可以預期的。
二、強化與擴大印太夥伴合作將是法國印太戰略的短期目標
儘管法國作為印太地區局內人身分得以維繫，然而考量到法國在印太地區的能力無法在短時間內有效提升，強化該區的夥伴關係是必要的，包含日本與印度的戰略夥伴關係將持續增強。此外，巴黎依舊需要AUKUS協助捍衛其在印太地區的利益，透過四方安全對話（Quadrilateral Security Dialogue，簡稱QUAD）來建立雙方的實質合作，換言之，「QUAD+」可望是法國與AUKUS成員的主要互動機制。
三、在地觀點的加入將影響法國印太戰略的成敗
法國印太戰略的盲點在於過度的「國家中心」或是「從巴黎看天下」，這反映出其歷史上多以「強權政治」或「歐洲─大西洋」來看待與處理印太事務，這除了造成包括新喀里多尼亞、法屬玻里尼西亞（French Polynesia）、瓦利斯和富圖那群島（Wallis and Futuna）以及法屬印度洋諸島（Scattered Islands in the Indian Ocean）等印太地區人民在認同上難以對巴黎產生信任，也讓強調反殖民與雙贏論述的中國有機可趁，因此，如何在其印太戰略中加入更多的當地觀點以增加正當性，將決定馬克宏希望避免捲入美中衝突的印太戰略是否能夠走出成功的「第三條路」之關鍵。
[1] “« Ce soir, la France est plus belle car la Nouvelle Calédonie a décidé d’y rester. » Déclaration du Président Emmanuel Macron suite au troisième vote sur l’accession à l’indépendance de la Nouvelle-Calédonie.,” Élysée, December 12, 2021, https://www.elysee.fr/emmanuel-macron/2021/12/12/troisieme-vote-sur-accession-independance-nouvelle-caledonie.
[2] “Référendum en Nouvelle-Calédonie : victoire massive et sans surprise du « non » à l’indépendance, sur fond d’abstention record,” Le Monde, December 12, 2021, https://www.lemonde.fr/politique/article/2021/12/12/les-bureaux-de-vote-pour-le-referendum-sur-l-independance-de-la-nouvelle-caledonie-ont-ouvert_6105720_823448.html.
[3] Françoise Tromeur, “« Référendum en Nouvelle-Calédonie : ce qu’il faut retenir après la consultation du 12 décembre 2021,” Franceinfo, December 13, 2021, https://la1ere.francetvinfo.fr/nouvellecaledonie/referendum-en-nouvelle-caledonie-ce-qu-il-faut-retenir-apres-la-consultation-du-12-decembre-2021-1179067.html.
[4] 洪瑞閔，〈中國在新喀里多尼亞的影響力建構〉，《國防安全雙週報》第38期，2020年6月3日，頁33至37。
[5] Huges Eudeline, “La Chine convoite la Nouvelle-Calédonie,” Le Figaro, December 2, 2021, https://www.lefigaro.fr/vox/politique/la-chine-convoite-la-nouvelle-caledonie-20211202.
[6] Sandrine Teyssonneyre, “Nouvelle-Calédonie : un troisième référendum après quarante ans d'impasse,” Asialyst, November 13, 2021, https://asialyst.com/fr/2021/11/13/nouvelle-caledonie-troisieme-referendum-independance-quarante-ans-impas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