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烏戰爭下台灣民眾「自我防衛」意識的持續與變遷
2022.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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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俄羅斯入侵烏克蘭至今（4月9日）戰火仍在延燒。許多觀察家指出烏克蘭能拉長戰線的主要原因之一，是基輔當局成功凝聚全民的抗敵意志，並認為烏克蘭的「全民抗敵」模式值得台灣借鏡。[1]因此，國、內外不乏學者專家及媒體關注台灣人是否也和烏克蘭人一樣擁有高昂的抵抗決心？以及俄烏戰爭究竟對台灣民眾的「抗敵意識」產生何種影響？[2]有鑒於此，本文藉由分析「跨時性民調資料」（time-series cross-sectional analysis），[3]探討俄烏戰爭下台灣民眾「自我防衛」意識的持續與變遷，並剖析影響民眾願為台灣而戰的關鍵因素，及其後續的可能效應。
貳、安全意涵
一、台灣人的「自我防衛」決心未見動搖
透過媒體不斷的報導，俄烏戰爭一方面誘發了人們對戰爭厭惡的負面情緒；但隨著戰事延長，也看到了烏克蘭以小搏大、頑強抵抗的真實故事。在各種有關俄烏戰爭訊息的交錯下，我們好奇台灣民眾的「防衛意識」是否會受到俄烏戰爭的影響而有所波動。根據民調結果，台灣人的「自我防衛」決心未曾動搖。例如，圖1顯示在2021年9月的訪問中，如果中共真的武力犯台，有75%的民眾表示願意挺身而出、為台灣而戰；今年3月的調查中，仍有約73%願為台灣而戰，可見俄烏戰爭並未撼動台灣民眾的防衛決心。[4]
圖1、2021與2022年民眾自我防衛決心之比較
說明：樣本經加權處理，小數點四捨五入至整數，故百分比之加總可能產生非100%情形。
資料來源：李冠成整理自「台灣民眾對國防政策的看法民意調查」。
二、民眾對國軍防衛台灣能力的信心不變
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在國內也引發台灣軍事準備程度的討論，特別是實際發生且歷歷在目的戰爭景象，坊間所謂的「避戰」論再度發酵，主張台灣的軍事能力不足以對抗中國，執政者應謀求和平避免戰爭。[5]然而，根據我們的民調，即便俄烏戰爭爆發後，多數台灣民眾仍對國軍防衛台灣的能力抱持一定程度的信心。下圖2顯示在去（2021）年9月時，約58%的受訪民眾表示對國軍防衛台灣的能力有信心。俄烏戰爭爆發後，我們以相同的問題詢問受訪者，發現仍有過半數（54%）的民眾對國軍防衛台灣的能力有信心。儘管有信心的比例略微下滑，但仍在調查的抽樣誤差範圍內，意味俄烏戰爭對民眾認知的國軍防衛能力信心影響有限。
圖2、2021與2022年民眾對國軍防衛台灣能力信心之比較
說明：樣本經加權處理，小數點四捨五入至整數，故百分比之加總可能產生非100%情形。
資料來源：李冠成整理自「台灣民眾對國防政策的看法民意調查」。
三、對美出兵「協防台灣」態度轉趨保守
俄烏戰爭對我國國防民意影響較大的是，民眾對美國出兵協防台灣的信念。2021年9月的民調問受訪者「如果兩岸發生戰爭，請問您認為美國會不會出兵幫助台灣？」回答「一定會」和「可能會」的比例合計57%，但今年3月的民調結果顯示，認為美國會出兵協防台灣的比例下降至40%（圖3）。這意味俄烏戰爭爆發後，台灣民眾對盟友協防態度轉趨保守。
圖3、2021與2022年民眾對美國協防台灣態度之比較
說明：樣本經加權處理，小數點四捨五入至整數，故百分比之加總可能產生非100%情形。
資料來源：李冠成整理自「台灣民眾對國防政策的看法民意調查」。
參、趨勢研判
過去研究指出，台灣民眾上戰場的意願會受到美軍是否出兵協防台灣及對國軍防衛能力信心的影響而有所變動；[6]換言之，國人的「自我防衛意識」、「對美軍協防台灣的信念」與「對國軍防衛能力的信心」三者相互連動。以下藉由分析上述三個變數之間關聯性的變化，對我國民眾防衛決心的發展趨勢提出研判：
一、國人「自我防衛」意識將愈趨仰賴民眾對國軍的信心
下表1控制美國出兵協防台灣的因素後，檢視國軍防衛台灣能力的信心與受訪民眾上戰場意願之間的關聯。
表1、2021年民眾「自我防衛」意識的三維列聯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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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9月民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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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會」出兵幫助台灣 |
美「不會」出兵幫助台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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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意 上戰場 |
不願 上戰場 |
樣本數 |
願意 上戰場 |
不願 上戰場 |
樣本數 |
|
對國軍防衛台灣的能力「有」信心 |
92.2% |
7.7% |
440 |
85.8% |
14.5% |
109 |
|
對國軍防衛台灣的能力「沒有」信心 |
79.1% |
20.9% |
146 |
61.3% |
38.7% |
212 |
說明：樣本經加權處理。排除無反應後，小數點四捨五入至小數點第一位，故百分比之加總可能產生非100%情形。
資料來源：李冠成整理自「台灣民眾對國防政策的看法民意調查」。
去（2021）年的民調顯示，當控制美國「會」協防台灣時，在對國軍防衛能力「有」信心的受訪者中，願為保衛台灣而戰的比例為92%。在對國軍防衛能力「沒有」信心的受訪者中，民眾願上戰場的比例儘管下滑（79%），但差距不大，代表民眾的自我防衛意識主要取決於美國是否派兵「協防台灣」，只有在美國「不會」出兵時，民眾對國軍防衛能力的信心才會影響為台灣而戰的意願（85.8% vs. 61.3%）。
然而，今（2022）年的調查發現「美軍協防」對於「自我防衛」意識的影響效果衰退，取而代之的是民眾對國軍防衛台灣能力的信心（表2）。
表2、2022年民眾「自我防衛」意識的三維列聯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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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3月民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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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會」出兵幫助台灣 |
美「不會」出兵幫助台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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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意 上戰場 |
不願 上戰場 |
樣本數 |
願意 上戰場 |
不願 上戰場 |
樣本數 |
|
對國軍防衛台灣的能力「有」信心 |
95.6% |
4.4% |
299 |
89.8% |
10.2% |
189 |
|
對國軍防衛台灣的能力「沒有」信心 |
64.7% |
35.3% |
101 |
60.4% |
39.6% |
295 |
說明：樣本經加權處理。排除無反應後，小數點四捨五入至小數點第一位，故百分比之加總可能產生非100%情形。
資料來源：李冠成整理自「台灣民眾對國防政策的看法民意調查」。
在控制美國「會」出兵幫助台灣的條件下，對國軍防衛「有」信心者中有95%願為台灣而戰，但在對國軍「沒有」信心的受訪者中，願上戰場的比例只有65%，差距高達30%。若控制美國「不會」出兵幫助台灣時，對國軍防衛「有」信心的受訪者中仍有近9成（89.8%）願意上戰場，對國軍防衛「沒有」信心者，其願為台灣而戰的比例下滑到60%。上述結果表示，不論美國是否出兵助台，對國軍防衛能力的信心皆與自我防衛意識呈現明顯的關聯。據此，本文研判未來民眾對國軍防衛台灣能力的信心，將超越「美軍協防」，成為影響國人抗敵意識的關鍵因子。這樣的發展趨勢不意味台灣國防整備應杜門自絕，事實上俄烏戰爭的例子顯示，無論在平時或戰時，國際友盟的支持和協助對於鞏固民眾的防衛信心和決心仍占有一席之地。
二、民眾防衛決心將轉化為國防改革與「全民防衛」的助力
國軍首梯新制教召甫落幕，即使號稱「史上最硬教召」，多數民眾仍持肯定態度；此外，近期也出現贊成延長役期或恢復徵兵制的廣大聲量， 雖然役期延長未必等同戰力提升，但上述輿論皆是民眾防衛決心之具體展現。因應俄烏戰爭，今年民安演習將納入「戰災想定」，模擬戰時可能的災害情況，如不明飛彈攻擊，造成建築物失火、倒塌等狀況，此外國防部也初步公布《全民國防手冊》，並將進一步研修，提供民眾面臨災難或戰爭的緊急應變資訊和求生基本知識。 本文認為民眾高昂的防衛決心將有助於推動國防改革，並具有促進「全民防衛」的共伴效應。
[1] 鍾辰芳，〈烏克蘭模式為台灣應對中國軍事威脅帶來啟發〉，《美國之音》，2022年3月18日，https://reurl.cc/VjKmOR；又如李喜明建議訓練志願者籌組國土防衛部隊，見李喜明，〈李喜明∕借鑑烏克蘭：正是台灣的國土防衛之道〉，《鳴人堂》，2022年3月18日，https://reurl.cc/xOdKq5。
[2] 徐薇婷，〈受烏克蘭抗俄護國感動後 台灣人願上戰場嗎？〉，《中央社》，2022年4月7日，https://reurl.cc/6EWWOO；黃雅詩，〈美重量級學者福山：憂台灣自衛決心不如烏克蘭〉，《中央社》，2022年2月26日，https://reurl.cc/5GeeWz。林汪靜，〈學者：俄烏戰爭讓台「自我防衛」意識升、陸不願武統〉，《聯合新聞網》，2022年3月31日，https://reurl.cc/g09957。
[3] 本文使用的資料來自「台灣民眾對國防政策的看法民意調查」。該調查是財團法人國防安全研究院委託國立政治大學選舉研究中心執行之電話訪問民調，調查對象是台灣年滿20歲以上的成年人，執行的時間為2022年3月9日至3月13日，總計完成1,080份成功樣本，其中市話樣本756份，手機樣本324份。樣本經加權後與母體一致，足以代表全國公民的意見。在95%信心水準下，最大可能隨機抽樣誤差為±2.98%。
[4] 台灣民眾自我防衛意識的調查結果與坊間的民調結果類似。例如，台灣國際戰略學會與台灣國際研究學會的民調指出，70.2%的受訪者願意為保衛台灣而戰，見張加，〈民調∕七成願為保台戰、挺延長兵役 對美出兵助台信心降〉，《聯合新聞網》，2022年3月15日，https://reurl.cc/mGeLoA；另外，TVBS的民調發現，若中共武力犯台，有62%民眾願意為保衛台灣而戰，見〈TVBS民調∕中共若犯台！6成國人願上戰場 過半不信美會出兵〉，《TVBS新聞網》，2022年3月23日，https://reurl.cc/VjyEL6。
[5] 關於台灣應以俄烏戰爭為鑒避免戰爭之主張，請見陳政錄，〈從俄烏戰爭看台海 學者呼籲：台灣應避戰非備戰〉，《聯合新聞網》，2022年3月9日，https://reurl.cc/g0dyWp。
[6] 幾位學者藉由實驗民調（survey experiment）發現美國對台的安全承諾會提升台灣民眾的自我防衛意識，詳見Fang-yu Chen et al., “Self-Defense in Taiwan: New Findings from Surveys,” Pacific Forum, April 5, 2019, https://reurl.cc/8W1W8b及Yao-yuan Yeh et al., “Would Taiwan Fight China Without U.S. Support?” National Interest, December 9, 2018, https://reurl.cc/jkbkjm。國軍信心對民眾自我防衛決心的影響，請見林宗弘，〈林宗弘專欄：哲連斯基主義在台灣〉，《風傳媒》，2022年3月29日，https://reurl.cc/Lp9py4。
[7] 如民調發現超過六成支持新制教召，見李冠成，〈從民調談如何強化民眾對「新制教召」的支持〉，《國防安全雙週報》，第50期，2022年3月25日，https://reurl.cc/e6jMEK。在兵役長度方面，台灣民意基金會的民調顯示約7成6民眾同意延長役期，見〈俄烏衝突、兩岸危機與台灣民主〉，《台灣民意基金會民調報告》，2022年3月22日，https://reurl.cc/OpxY4X。
[8] 涂鉅旻，〈強化民安演習 國防部：將年首度納入「戰災」應變想定〉，2022年3月23日，https://reurl.cc/ak6eKZ；洪哲政，〈國防部明公布「全民國防手冊」 內容有戰場生存知識〉，《聯合新聞網》，2022年4月11日，https://reurl.cc/rQNEW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