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林肯中國行難解美中競爭之歧見本質
2023.0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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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美國國務院宣布國務卿布林肯（Antony Blinken）2023年6月18至19日前往北京訪問，進行之前因中國間諜氣球風波，而遭延宕原定於2023年2月的中國訪問行程，以重建美中高層對話溝通管道。這也是自2018年以來，美國到訪中國的最高等級官員。布林肯訪中期間，除了會晤中國外長秦剛與中共中央外委會辦公室主任王毅等中國外交高層官員，談論維繫美中溝通管道重要性，也觸及雙方關切事務、全球與區域議題、以及雙方在跨國挑戰上合作的可能性與方式。[1] 習近平於6月19日下午接見布林肯時表示，中國「不會去挑戰和取代美國」，但「美國也要尊重中國，不要損害中國的正當權益」，他還期望「讓中美關係穩下來、好起來」。[2] 不過值得注意的是，習近平在布林肯訪中行前近半個月內，分別於5月30日國家安全委員會議與6月7日內蒙古考察產業園區的談話中示警，要求國民為「極端」情勢做好準備。[3] 習近平在布林肯訪問中國前，反覆使用「極端」一詞要中國做準備，也再次引發國際社會對美中對峙下，雙邊關係發展的關注。
貳、安全意涵
一、既競爭又合作的美中高層會談
儘管拜登政府視中國為美國「最嚴峻的競爭者」（our most serious competitor），但華府基於避免美中「競爭」升級為「對抗」的基本立場，因此始終企圖維持對中國去風險（de-risking）但不脫鉤（decoupling）的雙邊關係。積極重建美中高層對話機制，即是落實此思維的具體展現。布林肯中國行與習近平的正式晤談，被視為美中企圖為雙邊關係處於1979年建交來最低點進行停損管控。無疑地，布林肯中國行是美中競爭不斷升高態勢下，一場極具象徵意義的破冰之旅。美國國務院發言人米勒（Matthew Miller）在一份聲明中指出，布林肯6月13日與中國外長秦剛通電話時討論保持開放的溝通渠道的重要性，避免美中關係「誤判和衝突」，同時也明確表示「美國將繼續利用外交接觸來提出關注和潛在合作領域。」[4] 針對至關重要的重建美中軍事對話管道，布林肯6月19日在與習近平會面後表示，此次他訪中最希望協商並達成的事項就是恢復雙邊軍方之間的對話機制。但該提議已遭中國拒絕。 [5]
明顯地，布林肯中國行主要目的在於，一方面要清楚地表達美國在雙邊歧異問題上的基本立場，而非對中國讓步，例如在台海、南海、經貿與科技競爭等議題。另方面在區域與全球事務上，尋求美中具共同利益領域的合作可能性，例如公共衛生、氣候變遷與跨國犯罪等議題。儘管對話聊勝於無，但由於美中在重大歧異問題對峙下，呈現各說各話的現象，這也讓此次雙邊高層對話的象徵意義大於實質利益。
二、習近平「底線」與「極端」論述展現北京不惜衝突立場
相對於拜登政府積極尋求與中國高層對話破冰態度，北京採取「欲拒還迎」的相較保留立場。2023年6月初在新加坡舉行的年度重要國際安全論壇「香格里拉對話」（The Shangri-La Dialogue）時，儘管華府希望美國國防部長奧斯丁（Lloyd Austin III）能與共同出席的中國國防部長李尚福進行會談，但在北京授意下，兩人只能「見而不談」禮貌性地打招呼。習近平5月30日主持召開第二十屆中央國家安全委員會第一次會議時強調，在「深刻認識國家安全面臨的複雜嚴峻形勢」下，要能「堅持發揚鬥爭精神」，同時「充分看到自身優勢和有利條件。要堅持底線思維和極限思維，準備經受風高浪急甚至驚濤駭浪的重大考驗。」[6] 6月7日習近平重提「極端」思維，並將之運用於經濟領域，他表示中國高水平科技必須「自立自強」，並在「可以預見和難以預見的狂風暴雨、驚濤駭浪中」做好自己的事。他還暗示，如今中國在美中貿易戰、晶片領域所面臨的困境，強調「當別人不給我們開門的時候，我們自己還能活下去、活得更好」。[7]
習近平在布林肯來訪前，刻意提出「底線思維」與「極端情勢」論述，絕非無的放矢。此明顯展現，北京為捍衛所謂「核心利益」，不惜衝突的強硬立場，特別是在主權領土與經貿發展議題。藉此反制華府在美中重大歧見競爭上，企圖採取「以談促和」與「異中求同」策略，在避免衝突下遂行其對中國的「全方位遏制打壓」。
參、趨勢研判
一、美中於印太軍事對峙將持續升高
華府積極推動美中高層對話機制，正反映雙邊歧見，特別是在所謂「經濟脅迫」（economic coercion）、台海安全與南海主權議題上，存有著欠缺共識的負面競爭本質，且此矛盾競爭有持續升高態勢。這也是為何，美中雙邊亟需透過直接且高層級的溝通，以避免誤判對方立場，進而導致特別是在軍事上直接的衝突。布林肯向媒體透露，中方拒絕他此次訪中最優先協商事項，那就是恢復軍方之間的對話機制。[8] 中國在習近平堅守「底線思維與極限思維」指導下，強調「發揚鬥爭精神」的對外政策，等於是為美中軍事對峙緊張關係「加材添火」。以下就是兩個明顯事例，2023年5月底，一架中國殲-16戰鬥機以危險挑釁動作，在南海攔截美國空軍RC-135偵察機；隨後6月3日，美軍導彈驅逐艦鍾雲號（USS Chung-Hoon）偕同加拿大海軍巡防艦蒙特利爾號（HMCS Montreal）例行性穿越台灣海峽期間，遭中國軍艦蘇州號在相距不到150碼距離，橫切駛過美艦前方攔截。對此，美國國家安全會議發言人柯比（John Kirby）警告，中國對台灣周圍和南海的美軍實施挑釁性的舉動日益升級，「用不了多久，有人會受到傷害」。不過他同時表示，「美國致力於保持與中國的溝通渠道暢通，以明確表達這些特定的攔截行為是不可接受。」[9] 布林肯訪中前，白宮國家安全顧問蘇利文（Jake Sullivan）則表示，並不期待布林肯此行與中國的關係會有任何突破。[10] 可預見地美中高層晤談，不代表雙邊將軟化各自在台海以及在南海的既定立場，反而是要更清楚地向對手表達己方的「紅線」，讓對方不要誤判情勢，以進行所謂危機和衝突之預防與管理。
二、美中正為雙邊可能衝突做最壞準備
儘管美中都透過所謂的溝通對話，進行危機衝突的預防管理，不過雙邊同時也積極做好當衝突爆發時應有的準備，以捍衛彼此在相關議題上的基本立場。針對美中關係，布林肯早在2021年3月3日的首場外交政策演說時就表示，中國具有足夠的能力與企圖，挑戰現行世界運作方式以及美國所建立的規則與價值，因此面對中國挑戰，美國應在「該競爭時競爭，能合作時合作，必須對抗時就對抗」。[11] 在2023年5月以美國為首的G7高峰會聯合聲明上，更是空前而直率地將雙邊歧異，直接攤在檯面之上，並強勢表達出將與中國競爭而不退讓的基本態度。習近平2023年3月6日先是罕見地在中國政協會議上公開指控，「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對我（中國）實施了全方位的遏制、圍堵、打壓」，其後在布林肯來訪前指示，中國將堅守「底線思維與極限思維」，以「準備經受風高浪急甚至驚濤駭浪的重大考驗」。[12] 2023年6月初「香格里拉對話」論壇上，美中也是針鋒相對交火，美國國防部長奧斯丁指出，美國與其盟邦夥伴將透過強化嚇阻、預防衝突，捍衛保護所有國家的秩序與規則，還警示各國對於台海衝突具有的毀滅性不應存有任何誤解。[13] 中國國防部長李尚福則是質疑，所謂「基於規則的國際秩序」，不知規則為何，誰所制定；他疾呼反對霸權主義干涉他國內政，要求尊重他國國家主權、戰略自主及發展權利，同時重申不會放棄以武力統一台灣等立場。[14] 布林肯此次訪問中國，雖然見了該見的人，但在無法改變對彼此既定立場歧異下，華府與北京都一樣地，一方面希望透過嚇阻以預防衝突，另方面則為可能的直接衝突預作準備並藉此警告對方，似已成美中雙邊難以迴避的態勢發展。
[1]〈布林肯確定18日重啟訪中行程！ 會晤中國資深官員〉，《自由時報》，2023年6月14日，https://reurl.cc/WGD6OD；松仁，〈布林肯國務卿訪華在即，盤點今年影響美中關係的重大事件〉，《美國之音中文網》，2023年6月13日，https://reurl.cc/aV1OE9。
[2]習近平指中國不會挑戰美國 布林肯：盼保持溝通管控分歧〉，《中央通訊社》，2023年6月19日，https://reurl.cc/94RdmV。
[3]〈WSJ：習近平兩度強調為「極端」情況做準備 包括與西方衝突〉，《太報》，2023年6月13日，https://reurl.cc/jDlzpn。
[4]〈布林肯確定18日重啟訪中行程！ 會晤中國資深官員〉，《自由時報》，2023年6月14日。
[5]〈無意恢復軍方對話 布林肯曝中國拒絕美方「最想達成的事」！〉，《自由時報》，2023年6月20日，https://reurl.cc/aVLe44。
[6]〈習近平主持召開二十屆中央國家安全委員會第一次會議強調 加快推進國家安全體系和能力現代化 以新安全格局保障新發展格局〉，《人民網》，2023年5月30日，https://reurl.cc/M8Rpom。
[7]〈WSJ：習近平兩度強調為「極端」情況做準備 包括與西方衝突〉，《太報》，2023年6月13日。
[8]〈布林肯訪中 拜登：美中關係走在正確道路上〉，《中央廣播電台》，2023年6月20日，https://reurl.cc/RzWnxr。
[9]〈美國譴責中國軍方在台海、南海挑釁恐釀傷亡〉，《自由亞洲電台》，2023年6月6日，https://reurl.cc/x7l5ME。
[10]〈布林肯訪中 蘇利文︰管控美中關係〉，《工商時報》，2023年6月17日，https://reurl.cc/7k7KVD。
[11]徐葳婷，〈布林肯首場外交演說 將抗中列入8大優先工作〉，《中央通訊社》，2021年3月4日，https://reurl.cc/qLk7W0。
[12]同註5
[13]“'A Shared Vision for the Indo-Pacific': Remarks by Secretary of Defense Lloyd J. Austin III at the Shangri-La Dialogue (As Delivered),” U.S. Department of Defense, June 2, 2023, https://reurl.cc/M8RpeW.
[14]General Li Shanfu, “China’s New Security Initiatives,” IISS, June 4, 2023, https://tinyurl.com/2jt2qo6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