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析象牙海岸崛起的戰略地位
2023.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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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新聞重點
我國於2022年11月成功重啟「駐象牙海岸台北代表處」（Bureau de Représentation de Taipei en Côte d’Ivoire，BRTCI）的運作。[1] 外交部於2023年2月14日表示，重啟代表處的首任代表，將由原駐普羅旺斯辦事處的辛繼志處長出任。[2] 代表處在象牙海岸共和國（Republic of Côte d’Ivoire，或稱Ivory Coast，以下簡稱「象國」）政府的支持下，正在緊鑼密鼓的與當地相關單位協調與籌備對外運作事宜，未來將進一步落實我國強化「台商布局」的「非洲計畫」，厚實雙邊交流。
「象國」繼1983年與我國斷交後，台灣於「象國」經濟首都阿必尚（Abidjan）的貿易服務中心，也於2017年因未揭露之「業務考量」原因而停止運作。本次「象國」代表處之重啟，不僅凸顯我國外交經貿人員在前線為台灣積極打拚的成果，也反映出象國崛起的經貿戰略地位，與未來西非區域內「幾內亞灣」（Gulf of Guinea）美中競爭的關鍵態勢。鑒於現階段我方在「象國」代表處尚處起步與協調階段，資訊尚未明朗，情勢較為敏感，本文旨在針對「象國」崛起的經貿戰略地位進行研析，凸顯我國重啟「象國」經營據點之關鍵意涵。
貳、安全意涵
一、「象國」經濟發展勢頭強勁且展現韌性
國際貨幣基金（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以下簡稱IMF）於2022年的調查報告指出，「象國」近年來的經濟成長快速且具韌性，面臨2020年新冠疫情衝擊時，可迅速於2021年復甦經濟動能。[3] 從「象國」實質國內生產毛額（Real GDP）年度成長數據觀察，2018年時其GDP成長6.8%，2019年因新冠疫情下降至6.2%，2020年更跌至2%，然2021年則反彈至7%。[4] IMF預測，「象國」實質GDP於2023年為6.7%。[5] 相較全球於2023年預期2.9%的平均實質GDP，「象國」的經濟前景確實看好。[6]
「象國」經濟表現引發注目亦來自其經貿對外關係，並與其關鍵地理位置有關。「象國」不僅係「西非經濟共同體」（Economic Community of West African States）之一員，更係試圖推動西非單一貨幣「西非貨幣聯盟」（West African Monetary Union）中，最大的經濟體。[7] 「象國」市場幅員遼闊，可延伸至布吉納法索、馬利、尼日等內陸非洲國家。其阿必尚港（Port of Abidjan）與聖佩德羅港（Port of San Pedro）更係大西洋重要貨運樞紐。隨著《非洲大陸自由貿易協定》（African Continental Free Trade Agreement）於2021年正式運作，「象國」對賴索托、阿爾及利亞、塞席爾與加彭等國的出口貿易可望大幅增長。[8] 歐盟也已與「象國」簽屬經濟夥伴協議，希冀藉由「象國」鋪墊未來歐盟與整個西非的貿易夥伴合作。[9]
二、石油、礦物與天然氣之開採帶動前景
「象國」關鍵地位崛起之原因也在於石油、關鍵礦物與天然氣開採之前景。「象國」現階段非國際石油與礦物開採的主要國，然研究指出，其三分之二的領土下蘊藏未開發的礦物資源（包括鎳、鋁土礦、錳、鈳鉭鐵礦、鐵礦等）。[10] 2016年的調查也顯示，「象國」石油的開採量僅佔其總石油儲量的18.6%，換言之，預計近81.4%的石油資源尚未被開發。[11] 各界在供應鏈多元化的潮流下，對「象國」的能源開採期待甚高。[12]
「象國」能源部長卡瑪拉（Thomas Camara）於2021年表示，「象國」石油企業Petroci Holding與義大利石油公司埃尼（Eni）於「象國」東南沿海的深水聯合探勘發現新的石油與天然氣，產量約20億桶石油和5,100萬立方英尺天然氣。[13] 未料不滿一年，2022年7月時埃尼公司又公布探勘到新的油氣開採區域，除了原油儲量上升至25億桶，天然氣儲量更增加25%。[14] 新油氣開發區未來的產值紅利，直接反映在外商對「象國」的直接投資金額上。2020年，外商對「象國」直接投資的金額為7.13億美元。2021年，外商的直接投資金額提升至13.82億美元。[15] 「象國」新開發的天然氣與石油開採計畫也讓該國成為各方在俄烏戰爭下，尋求能源供應鏈重組的關鍵合作對象。
三、中國在西非「幾內亞灣」的戰略經營引起警戒
中國長期以來，藉由政府資金補貼、貸款與援助，策動國營企業前往「幾內亞灣」的西非沿海國家，興建港口、通訊、交通等，夾帶「軍民融合」的關鍵基礎設施，已引發美國及各界關注，這更進一步提升象國的戰略地位。[16] 觀察「象國」最大經濟命脈阿必尚港，中國國營的經略觸角已滲透「幾內亞灣」的主要港口及運補設施。中國國營的「中國港灣工程」（China Harbour Engineering Company Ltd）於2015年開始動工，耗費9.3億美元，協助「象國」進行阿必尚港的新建滾裝碼頭、通用碼頭，與拓寬及加深「弗里迪運河」（Vridi Canal）航道連結大西洋。該工程於2020年竣工，新的貨櫃碼頭可容納1萬2千艘的20呎貨櫃船，具備250萬個貨櫃裝卸吞吐量。[17] 營建的中方財團更擁有20年的碼頭特許經營期，期限過後才會將經營權歸還阿必尚港口管理局。[18]
啟人疑竇的是，「中國港灣工程」的上級公司為「中國交通建設集團有限公司」（China Communications Construction Group Corporation）。該母公司因推動「軍民融合」與民軍兩用的建設，被美方於2020年納入制裁名單。[19] 換言之，中方在「象國」新建的大型碼頭、運河航道與滾裝碼頭等建設，或都帶有軍民兩用的功能。
「象國」位處進出「幾內亞灣」的咽喉要道，俾利探悉進出入船隻動態與情報。中國對阿必尚港的經營，也誘發各界投入資源部署「象國」。「法國開發署」（Agence Française de Développement）選擇在「象國」大城阿必尚設立「幾內亞灣區域辦公室」（Gulf of Guinea Regional Office）掌握該區情勢，就係一案例。[20]
參、趨勢研判
西非「幾內亞灣」將係美中競爭的未來熱點
美國空軍戰爭學院（US Air War College）國際安全研究教授墨菲（Dawn Murphy）指出，美方在布局印太戰略的同時，不應忽略中國對於西非海岸線的經營，並試圖建立可直接進入大西洋的「軍民融合」投射能力。[21] 日本國際事務研究中心（Japan 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資深研究員詹索妮亞（Monika Chansoria）表示，美方不能排除中國部署於「幾內亞灣」的軍民兩用設施可直接鎖定美國東岸目標的可能。[22] 中國對「幾內亞灣」的經營，更牽動距離美國本土相對接近的中南美洲與加勒比海區域情勢，方便中方營造有利擴張位於大西洋勢力的環境。因此，美方在拜登政府「全面投入」（All In）非洲的政策下，未來勢必將與理念相同的夥伴（例如日本）強化對「象國」與西非沿岸國家的合作。
在上述國際戰略與安全的脈絡下，我國於「象國」重啟的代表處更具關鍵意義。中國雖係「象國」主要經濟夥伴，但「象國」的對中貿易帶有高度貿易逆差，且以出口原物料為主，產業難以升級。近期研究顯示，「象國」民眾對於中象貿易不對等、信用與透明度等情事已開始產生不滿聲浪。[23] 我國在美中即將長期競爭的結構下，或可成為「象國」深化合作的對象。
[1]Yang Chen-yu and Jonathan Chin, “Taipei to Reopen Representative Office in Ivory Coast,” Taipei Times, November 13, 2022, https://www.taipeitimes.com/News/front/archives/2022/11/13/2003788816.
[2]王韋婷，〈我駐象牙海岸代表處重啟首任代表辛繼志〉，《中央廣播電台》，2023年2月14日，https://www.rti.org.tw/news/view/id/2159102。
[3]“Côte d’Ivoire: 2022 Article IV Consultation-Press Release; and Staff Report,” IMF, July 1, 2022, https://reurl.cc/qkm0YD.
[4]“GDP growth (annual %) - Cote d'Ivoire,” The World Bank, https://reurl.cc/vk56LA.
[5]“Côte d’Ivoire: 2022 Article IV Consultation-Press Release; and Staff Report,” IMF, July 1, 2022, https://reurl.cc/qkm0YD.
[6]“Global Inflation Will Fall in 2023 and 2024 amid Subpar Economic Growth,” IMF, January 2023, https://reurl.cc/lv07p6.
[7]“The World Bank in Côte d’Ivoire,” The World Bank, October 21, 2022, https://www.worldbank.org/en/country/cotedivoire/overview.
[8]Fe Doukouré Charles, “African Continental Free Trade Area: Is There a Trade Potential for Côte d’Ivoire?” Cogent Economics & Finance, Vol. 9 No. 1 (2021), pp. 8-9.
[9]“EU-Côte d’Ivoire Economic Partnership Agreement,” European Commission, October 2020, https://trade.ec.europa.eu/doclib/html/158985.htm.
[10]Herbert Smith Freehills LLP, “Overview and Outlook: Mining Law in Ivory Coast,” Herbert Smith Freehills LLP, November 10, 2020, https://reurl.cc/8qyNO4.
[11]“Côte d'Ivoire Oil,” Worldometers, https://www.worldometers.info/oil/cote-d-ivoire-oil/.
[12]同註10。
[13]“Ivory Coast Delights in 'Major' Oil Find,” DW, September 2, 2021, https://reurl.cc/8qyNLj.
[14]“Baleine East 1X Successfully Tested in Block CI-802 in Côte d’Ivoire,” EAI, July 28, 2022, https://reurl.cc/XLemN0.
[15]“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FDI) in the Ivory Coast,” Lloyds Bank Trade, February 2023, https://www.lloydsbanktrade.com/en/market-potential/ivory-coast/investment.
[16]「幾內亞灣」係重要的能源與貿易運輸要道（全球20%的石油運輸經過此地），蘊含豐富天然資源，橫跨約六千公里海岸線，其周邊國家包括象牙海岸、迦納、多哥、貝寧、奈及利亞、喀麥隆、赤道幾內亞與聖多美普林西比等國。請參閱“EU Maritime Security Factsheet: The Gulf of Guinea,” EU External Action, January 25, 2021, https://reurl.cc/gZ8ayQ; Kabir Abdulsalam, “Obangame Express 2023: For the Safety of the Gulf of Guinea,” PR Nigeria, February 11, 2023, https://reurl.cc/9VZRNY.
[17]Katherine Si, “CHEC completes Abidjan Port Expansion Project,” Sea Trade Maritime News, April 29, 2020, https://reurl.cc/6NyQ6O.
[18]周家仰，〈象牙海岸財團與陸簽訂建造第二貨櫃碼頭合約〉，《雅虎新聞》，2020年8月27日，https://shorturl.at/box79。
[19]Robert Delaney, “US Orders Fresh Sanctions on Chinese Firms over South China Sea Militarization,” South China Morning Post, August 26, 2020, https://reurl.cc/Rv6yxG.
[20]“Gulf of Guinea Regional Office,” AFD, February 17, 2023, https://reurl.cc/KMx3Ze.
[21]Dawn Murphy, “Strategic Competition for Overseas Basing in Sub-Saharan Africa,” Brookings Institution, January 2023, https://reurl.cc/V834y6.
[22]Monika Chansoria, “The Security Implications of a Chinese Military Base in Equatorial Guinea,” Japan Forward, December 7, 2022, https://reurl.cc/9VZRdX.
[23]Elisabeth Dioulo and Ibrahim Abdulai Sawaneh, “Investigating the Role of China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on Ivory Coast Economy,” IRJIET, Vol. 5 No. 2 (2021), pp. 103-108.